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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敢情她也看出了那老僧定非常人,方敏心知久留更是麻烦,忙一点头,拉着叶映红的手,悄悄绕过了那老僧,又向前走去,穿过了一个长廊,已隐隐听得木鱼之声,走进一间极大的偏殿,只见香烟缭绕,不少善男信女,正在顶礼朝拜,只见迎面一个僧人迎了上来,道:“两位施主是——”叶映红忙道:“咱们久仰宝刹罗汉堂之名,想前去瞻仰一下。”

  那僧人笑道:“施主来得不巧了,今天开始,刚好是本寺十年一次,为罗汉堂上神像装金的日子,要一个月的时间,游人不能进去,两位施主莫怪!”方敏听了,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心中大是焦急,暗忖只当来到了目的地,便没有问题,怎知无巧之巧,刚好碰上了十年一次的装金之日!

  那知客僧人,见两人脸色,沮丧之极,也不明是何道理,只是赔笑,道:“两位施主若要进香请到正殿去!”方敏心想,神像装金,在任何寺院之中,均是极为隆重的典礼,殿门紧锁,任何人不准进内,看来此行已然无望,那里还有什么心思去进香?

  他乃是老实人,自然作如此想法,但叶映红出身邪派,此时虽然记忆丧失,但过去的影响仍在,却没有那么老实。若说叶映红的本性,倒也不失是一个善良的姑娘,但究竟从小就在红掌祖师门下,耳濡目染,多少沾上了几分邪气,像她在贵阳城中,那所大宅之内,突然以“血手印”功夫,暗算冯莹一事,正派中人,是无论如何,做不出来的!

  此时,她心中一动,暗忖不管那罗汉堂准不准人进去,先找到了它们的所在再说。在昆明城中,向人家打听时,只说大雄宝殿后面,便是天王殿,天王殿后,两旁便是着名的罗汉堂了。

  若是从正门走入,自然一找便着,但偏偏在正面处遇着昆仑三子,改从围墙上跳入,便乱了方向,因此找不着罗汉堂,听得那知客僧如此说法,忙道:“好啊,相烦领我们到正殿去如何?”

  知客僧自然答应,道:“两位请跟小僧行来!”一个转身,向前走去,一路上穿廊过殿,曲曲折折,走了不少的路。

  方敏和叶映红两人,真是越走越惊,原来不论是大小殿,只要是有僧人打坐的蒲团,也必然有那个入定的老僧!不问可知,那老僧是冲着他们两人而来,监视他们的行动的!

  到后来,算来总共遇见了那老僧,有七八次之多,才到了大殿,如来佛像,正中高坐,知客僧便笑道:“两位施主,大殿到了!”

  方敏道:“多谢大师领路。”顿了一顿,忍不住问道:“大师,在下有一事相询,不知该不该言?”知客僧道:“但说无妨。”

  方敏向身后看了一眼,低声道:“不知适才我们经过那么多佛殿时,每次都见到的那位老僧,是不是宝刹的主持!”

  方敏这一问,也很聪明,他不问“那老僧是谁”,而问“是否主持方丈”,是因为若然问了前者,知客僧便可以完全不答,但问后者,知客僧至少也要回答他是否方丈才是。知客僧见问,道:“不是,那是本寺主持方丈的贵客,连我们也不知他叫什么名字,只听得方丈说,他是来自北方,但不知何处。”

  方敏看知客僧的情形,不类说谎,只得心中存着纳闷,两人信步向大殿走去。等到知客僧离开之后,才从后门穿出,过了一处天井,便见一殿,大小不亚于大雄宝殿,殿上匾额,正是“天王殿”三字。

  方敏来到此处,叹了一口气,道:“当真是不巧已极,好不容易来到了,却进不了罗汉堂!”叶映红见他心地如此踏实,不禁好笑,道:“方大哥,罗汉堂不能进去,乃是知客僧说的,你怎么便相信了?我们不能另走别路进去的么?”

  方敏一怔,道:“佛门清静之地,我们肆意骚扰,若是寺僧见怪——”叶映红忙道:“别说了,佛家讲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进罗汉堂去,和温婆婆的性命大有关系,菩萨知道,也不会怪你的!”

  方敏想起在旋风岛上,身受重伤的温婆婆,心中一动,道:“那也只好如此了!”两人一面说,一面已然穿过了天王殿,穿出天王殿一看,只见老大一块用青石板铺出的空地,两旁各有三棵粗可合抱的大树,枝叶婆娑,将空地遮了一半去,阳光透过了树叶,照在那青石板上,成了一个个的圆点。

  因为是装金之日,罗汉堂外,也没有人,显得幽静之极。两人左右一看,只见两所宏伟的建筑,大门紧闭,里面传出“乒乓”之声,显然是有人在堂中劳作,叶映红向方敏一笑,道:“咱们先看左边的那个。”

  方敏见她笑得可爱,心头烦恼,也消了不少,对望一眼,便向左面的罗汉堂大门走去,怎知一脚才跨出,尚未落地,便已僵在半空,落不下去!

  原来就在两人对望一眼的那一瞬间,罗汉堂门口,已然多了一个人!

  那人若是旁人,两人也不会吃惊到如此程度,而那人却正是那个老僧,此时仍端坐在蒲团之上,双目紧闭法相庄严,而刚才在门口空空如也,并无一人,两人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方敏一惊之下,小心翼翼地道:“大师可是怪我们不该擅自行事?”那老僧一言不发。叶映红一个转念附耳道:“方大哥,那老僧行云如此诡异,而且快得莫名其妙,我们不妨转向右边那罗汉堂去,看他能不能再拦住我们,旁;的不说,看看他那绝顶轻功身法,也是好的!”方敏心想这也是一法,正待转身,那老僧已然口角带笑,睁开眼来。一

  两人一见老僧神情不恶,又将心放下,那老僧笑容极是柔和,向两人望了一眼,两人只觉得他眼中似有一股慑人的力量,令得人不由自主,对他肃!然起敬,只听得他道:“老僧哪有什么绝顶轻功?只是两位施主行事有亏,因此心念一动,老僧便出现在两位施主面前罢了!”讲话的声音,更是柔和动听;已极。方敏心想,温婆婆的声音,虽然慈祥柔和已极,但总带着几分溺爱偏袒的成分在内,哪像这个老僧这样,光明正大,一视同仁,毫无偏袒,虽然;听不懂老僧所说话中的禅机,也可知眼前这个老僧是得道高僧,一时间竟不知怎样回答他才好。叶映红一样听不懂老僧话中隐含责备两人“心猿意马”之意,但她悟性,比方敏更差一层。

  方敏只觉得无话可答,而叶映红却在一点也未能领会之际,将佛理深奥的话,当作不近情理,浅薄可笑!佛教的渊源流长,至理万千,普通人对之一窍不通,便讥之为“不近情理”,但有悟性的人,往往能从一句极为普通的话中,领悟佛学至理,佛学史上,便不明这种的实例,因与本书无涉,亦不例举了。当下叶映红一笑说道:“我就不信,难道我一转向右面的罗汉堂门,你也能在门前出现么?”

  老僧只是微笑不语。叶映红拉了拉方敏,道:“咱们转过身去看看!”刚讲完话,便自转动身子,一转身之劳,在普通丝毫不会武功的人来说,也是容易之极,何况两人武功,已近一流高手境地自然更是快疾无伦,但两人只觉身边一阵清风,夹着一声朗朗佛号,疾飘而过,定睛看时,那老僧已然在右面的罗汉堂前,含笑合十,面向两人望来!

  两面罗汉堂相隔,少说也有三四丈远近,也就是说,这老僧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越过了三四丈远近的空间!

  这份轻功之高,当真是不可想像,方敏一呆之后,心中即想起佛门三大高手的名头来。

  那佛门三大高手,乃是峨眉金顶,千芥大师,东海铁礁岛,铁行头陀,和黄山始信峰,百丈禅师。前两个,一是比丘尼,一是头陀,唯有黄山始信峰的百丈禅师,方是老僧,刚才知客僧曾说老僧来自北方,莫非正是佛门三大高手之一的百丈禅师?

  久闻三大高手之中,功力最深的也是百丈禅师,所练金刚不坏,上乘气功,已到登峰造极的境地,若然是他,则万万不能与之抗拒,刚向叶映红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乱说话,要向老僧询问时,忽然听得知客僧的声音道:“三位施主,本寺罗汉堂正在装金,请勿入内!”接着,便是三风子的声音道:“我们必不致于骚扰佛门清静之地,大师可以放心!”

  方敏一听声音,知道昆仑三子即将进来,面上失色,顾不得再向老僧询问法名,匆匆行了一礼,低声道:“后辈失礼!”一拉叶映红,便向后转出,转过了墙角,才听得老僧朗声道:“善哉!与知客相持的可是三风子么?”方敏听得他只听声音,便能叫出武林一流高手的名头,更深信他便是黄山始信峰的百丈禅师,心中大是忧虑,叹道:“唉!只怕我们总是进不了罗汉堂!”叶映红也愁眉不展,两人身子,紧贴在墙上,只听得三风子道:“咦,老禅师怎么会在此间?何时下黄山来的?”

  方敏听三风子提起了黄山两字,自然深信自己所想不错,只听得老僧又道:“已然许久了!”三风子又问道:“不知老禅师何以忽起清兴,重又在江湖上行走?”老僧叹了一口气,道:“唉!老僧本已想不再离开始信峰半步,怎奈江湖上生了一件奇事,逼老僧下山一走,三位难道不知么?”三风子、度天子和摩云子三人齐声道:“什么奇事,可是指敝派突然瓦解一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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