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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呆了一会儿,忽然瞥见日光之下,有精光一闪,走过去一看,只见一柄长约七寸、其薄如纸的柳叶刀,正在草上闪闪生光。

  白骨神君一见那柄柳叶飞刀,便已认出是魔母温魂所用,心中不禁大惊。他为人纵横江湖,为所欲为,什么人都不怕,但就是对魔母温魂一人,不能不有所忌惮,因为温魂武功高他一筹,而行事之狠毒,则犹在他之上,所以一见柳叶飞刀,便想到温魂可能在附近,固然见机不好,脚底抹油,逃走还来得及,但究竟难堪,因此才不免吃惊。

  不过他一惊之后,却立即定下了神来,同时,感到事情的怪异。那柳叶飞刀,打造极是费工夫,魔母温魂视若珍宝,为何竟肯留在此处,不拾了回去?唯一的解释,当然是因为走得狼狈,来不及捡拾,难道还有比她更厉害的人物,杀得她狼狈而逃么?

  白骨神君想了一阵,不明究竟,便拾起了那柄柳叶飞刀,又向前走去,不多一会儿,来到一个山洞附近,突然听得洞中,传出了一阵极是轻微的“啪啪”之声,听来像是什么鸟儿在山洞中以喙凿石壁一般,但又有沉重之极的呼吸之声传出。白骨神君侧耳细听了一会儿,已然肯定有人受了内伤,在洞中运气自疗,那“啪啪”之声,正是真气鼓动所发。

  白骨神君深知伤后还要将真气运到如此程度,若不是内功绝顶之人,万难做到,心中立时起了歹意,暗忖此人不管是谁,俱是高手,难免将来与自己相遇,不如趁此机会,将他除去!

  他连在洞中的是什么人都未曾弄清,便想将之除去,其人行事之狠毒,于此亦可见一斑。一打定了主意,便伸手轻轻拨开了山洞口处的野藤,左手捏着柳叶飞刀,还想将杀人的罪名冠在魔母温魂身上。怎知定睛一看,山洞中一个白发苍苍、面目慈祥的老年妇人,正盘腿而坐,不是别人,正是宇内四邪之首,旋风岛主魔母温魂!白骨神君本来力透食中二指,准备一照面便将柳叶飞刀射出,但一见洞中的人正是温魂,慑于她过去威望,也不由得愣了一愣。

  然而就在他一愣之间,突然刷刷两声,两溜精虹,已自洞中电射而出!

  原来温魂知道自己伤得甚重,若不立即觅地疗伤,更难收拾,因此便就近找了一个山洞,本也防到可能有人前来,因此在盘腿而坐,运气疗伤之前,便提了两柄柳叶飞刀在手。只待山洞口一有动静,不管他来的是人是兽,是亲人还是仇人,都先赏上两刀再说,连看都不看,行事之狠,又在白骨神君之上。白骨神君一将山藤拨开,她已然发现,立即两刀激射而出。若不是她伤后劲力稍差,白骨神君万难躲过。

  饶是如此,白骨神君一见精虹陡生,中指一弹,将手中一柄柳叶刀,电射而出,“铮”的一声,与温魂所发的一柄在半空中相碰,落于就地,人也急忙向后退去,仍不免被另一柄飞刀,贴颊而过,只觉颊边一凉,同时一阵剧痛,掉下了一件什么物事来,知道不好,伸手便摸,一摸就摸到了一手的鲜血,敢情一只右耳,已然为温魂所发的柳叶飞刀削去!

  白骨神君这一来,心中既惊且怒。在他来说,成名多年,再将一只耳朵失去,以后见人时,怎生向人交代?哪能不怒,但同时,心中却也大为吃惊,因为看温魂的情形,分明受伤不轻,但是所发柳叶飞刀,竟然仍是那么厉害,可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依然是个棘手人物。但如果此时不报削耳之仇,恐怕等她伤好了之后,即使自己不去找她报仇,也难免为她寻上门来,问一个趁人于危之罪!一不做二不休,突然爆出了一阵尖锐已极的笑声,道:“好哇,温老魔,敢情是你!”

  魔母温魂见自己两柄飞刀,电射而出之后,非但未闻得来人惨叫之声,及到听得“铮”的一响,分明是柳叶刀被人反震回来,心中也是一惊,已知来的定非庸手,连忙运转真气,凝于右臂,睁开眼来看时,只见洞口人影一闪,身法奇快,更肯定有高手寻到,刚待出声相询,白骨神君已然发了话,魔母温魂一听竟是白骨神君来到,心中便是一阵发凉。

  ▼第二十八回 宇内四邪无端狭路生拼斗

  她知道自己受伤之后,虽然比起寻常武林人物来,还胜一筹,但却只剩下了五六成的功力,连寻叶映红的霉气,也是力有未逮,白骨神君来到,却万万不是他的敌手!她知道白骨神君和自己一样,都是心狠手辣,行事不留余地之辈,况且又和他有杀徒之仇,此时只要一露出自己伤重,怕不立即身死在他的手下,勉运余力,尖声一笑,道:“白骨死鬼,真想不到我们又会在这里遇到,何不进洞来坐坐?莫非两柄飞刀,便已将你这白骨妖鬼,吓回陕西轩辕墓中去了么?”

  这几句话,她为了不示弱,竟拼着伤势加剧,全力以赴,尤其是在山洞之中所发,加上洞中回音,声势之猛烈,竟不在白骨神君厉笑之下。白骨神君在山洞外呆了一呆,暗道:“啊!原来这老魔婆伤势并不甚重?”他如此想法,已然被温魂慑住,但削耳杀徒之仇,此时若不了却,以后再无希望,怪笑一声,道:“温老魔,想不到你不但在旋风岛上隐居不出,即使在洞庭君山也是只敢躲在洞中,可笑啊可笑!”

  温魂自然知道白骨神君是想以言语来激自己出洞相斗,由此可知,他对自己尚存着几分忌惮,不然,早已闯进洞来下手了!心中略宽了宽,又抓了三柄柳叶刀在手,轻轻地站了起来。但是伤重之余,又凝聚真气,纵声长啸,高声说话,伤势未免加剧,一站起来之后,胸口闷翳之感顿生,暗叫不好,重又坐下,打定了以逸待劳,与敌拼命的主意。白骨神君在洞外,见温魂半晌不出声,已知她多半是伤势所碍,否则以她的为人,岂能忍受自己的嘲笑?但是又怕她柳叶飞刀厉害,不敢闯进洞去。呆了半晌,忽然心生一计,哈哈笑道:“温老魔,看你能在洞中,呆上多久!”退出丈许,双掌飞舞,哪消片刻,已然砍下了一大堆枯枝,堆在洞口,取出火折子划着了,立时烈火熊熊,浓烟四冒。白骨神君又不断地向火堆发掌,掌风逼得浓烟,尽皆向山洞之中滚滚而去!

  温魂身在山洞之中,那山洞又别无通路,不一会儿,已被浓烟呛得双眼刺痛,眼泪直流,知道再如此下去,更不是办法,心中将白骨神君恨极,明知取胜不能,来一个两败倶伤,总还可求,便不顾一切,悄悄潜到洞口。

  她本来是准备一到洞口,便冒着烈焰,飞身扑出,一照面,便发三柄柳叶飞刀。

  若她的计划真能实现,白骨神君只怕也难以逃过她那三柄飞刀,只可惜她一到洞口,浓烟扑面而来,一口气忍不住,竟然咳嗽了一声,虽然立即飞身扑出,一见人影,三柄柳叶飞刀,便二齐射出,但是那一下咳嗽声,却已提醒了对方的注意。白骨神君已自惊觉,一见火焰耸动,便知温魂将要扑出,早已身形展动,向旁逸去,“哧哧哧”三声,三柄柳叶飞刀,一齐在他衣襟之中穿过,竟未能够伤他分毫。而白骨神君避过飞刀之后,立即足尖一点,飞身而上,气凝双掌,挟起飞砂走石的强劲掌风,向温魂当头压下!所使正是他毕身绝学,进退如意,掌出如风的回风掌法中的一招,“双转风”那一招“双转风”是回风掌法中最厉害的招数。白骨神君也是因为眼前的对手,武功太高,因此才不假思索,便施出了看家本领。

  这一来,温魂可是吃了大亏,穿火而出之时,已然窒了一窒,三柄飞刀不中,心中更是一凉,白骨神君接着飞身而至,若再是躲避,更是糟糕,只得硬着头皮,双掌一错,迎了上去。

  “啪啪”两声巨响,四只手掌相交。白骨神君轻飘飘地落下地来,温魂却站立不稳,接连向后退出了七八步去,“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倚在一块石旁,惨笑不语!

  白骨神君未想不到只凭一招“双转风”,便收此奇效。眼看温魂口喷鲜血,已然不是敌手,虽然失了一只右耳,但却可令她命丧君山,心中不禁大是高兴,仰天大笑,一步一步向温魂逼了过来。

  温魂硬接了白骨神君这一招“双转风”,伤势又沉重了几分,若是换上了宇内四邪中的任何一人,先战昆仑六子,伤后又遇强敌,早已性命不保,但魔母温魂的武功,毕竟深不可测,远在其余三人之上,眼下的伤势,虽然已到了七分,但是与敌拼命之心犹存,在怀中一摸,柳叶飞刀已然只剩一柄,右手便假作抚心护痛,提住了刀柄,以待最后的机会。

  白骨神君向前走了两步,不见温魂发出柳叶飞刀,又是一阵怪笑,道:“温老魔,你也有今日,当真想不到吧!”温魂只是惨笑不语,口角带血,神情凄惨。白骨神君又向前逼了两步,已与她相距不过五尺,见温魂仍未放出飞刀,便料定她飞刀已然用完,心中大是高兴,怪啸一声,道:“只是可惜,从今以后,宇内四邪,只剩下宇内三邪了!”“呼”的一掌,疾推而出,径向温魂胸口印去。温魂只是不动,直到白骨神君手掌,来到胸前半尺处,才猛地手腕一翻,最后一柄柳叶飞刀,裂衣而出,径向白骨神君胸口射去。

  相隔如此之近,去势又急,白骨神君见势不好,慌不迭收掌侧身避时,哪里还来得及?柳叶飞刀已然射中了他的左胸!也算是他命不该绝,只见柳叶飞刀透衣而过,“铮”的一声,竟刚好射在他怀中的那两块乌金之上,只是刀上的力道,在乌金上撞了一撞,未撞向他的胸口。而温魂伤后,力道已弱,那一刀之力,至多令白骨神君受些轻伤而已!

  白骨神君惊魂一定,才明白自己的不死,纯属偶然,若不是那两块乌金将柳叶飞刀挡住,只怕自己便要死在柳叶飞刀之下,如此强敌,如不除去,怎能安枕?一掌立即推出,但只推至一半,温魂已然浑身骨节乱响,向下倒去,大叱道:“便宜了你这老鬼!只要你能答应不害我尸体,我便将《昆仑圣书》的藏处告诉你!”

  白骨神君一听她浑身骨节“格格”乱响,便知她是不欲死在自己掌下,而在自散功力而亡,听说她肯道出《昆仑圣书》的下落,便道:“好!你快说!”温魂道:“云南……”只讲了两个字,喉间“咯”的一声,双眼一闭,便自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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