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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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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见事情来得如此奇兀,已然知道并非是昆仑派中的人物,想起龙吟子和青昊子突然身死,连一点儿声息都没有,不禁心中发毛。方敏壮了壮胆,喝道:“上面是什么人?为何望着我们,却不出声?”连喝两遍。那只凑在圆洞上的眼睛,仍未离开。叶映红一面惊异,一面心中着实有气,顺手摘下帐钩,两手一板,便板成了六七寸长的一枚钩针,托在左掌之上,右手中指一弹,“铮”的一声,径向圆洞电射而去,黄光一闪,一发即至,但是那圆洞中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来。 两人一见那只手,正是曾经见过的那只金毛怪手,不由得一惊。就在那一惊之间,“铮”的一声响,那只帐钩,已然“刷”的反弹了回来,还在半空,便突然分开,成为两截,方敏急叫道:“叶姑娘小心!”提起七孔刀便格。叶映红也已挥起寒玉匕,挡了上去,“铮铮”两声,挡个正着,但两人也同时V感到虎口发麻,五指一松,一柄七孔刀和一柄寒玉匕,竟然一起掉到了地上! 两人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因为自己的武功,已将臻一流高手境地,而反弹而来的,只不过是两截三寸来长的铜钩,其力道之大,竟然能将自己的兵刃击落,其人的武功之高,岂可想像?慌忙一俯身,重将兵刃拾在手中,再抬头向上看时,那只金毛怪手,已然缩了回去,那只奇异已极,令人心中发毛的眼睛,重又凑到圆洞之上,向下望来。 两人互望一眼,心中的骇异,简直难以形容。叶映红向被那金毛怪手反弹回来的帐钩一看,齐中断开,分明是被那金毛怪手一弹之时,以上乘内功之力震断,帐钩虽细,毕竟是铜铸的,这份功力,也就罕见,因此俱都作了准备,以防那人突然下来袭击。 但是那人却只是眼睛转动,异光隐射地望着他们,并无动静。越是这样,便越是令人心中发毛。两人与之对峙了一会儿,叶映红实在忍不住,又问道:“喂,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不开口说话?”但仍是得不到回答。而又不敢再以暗器去射,唯恐被人家反弹回来,更是厉害。方敏低声问道:“叶姑娘,你久在江湖上行走,可曾听说哪一个前辈高人,是生得如此异相的?”叶映红道:“就是从来也未曾听说过,这才叫奇呀!你紧紧地望着他,我来找出路,老这样给他瞧着,就算他不动手,吓也给他吓死了!”方敏答应一声。叶映红将床左搬右弄,忽然间一拉,那床“嗤”的一声,向前提出了两尺,一看床头处,现出了一个小方洞,在那方洞四围,似是一扇小小的门,叶映红道:“出口找到了,那眼睛还在么?” 方敏道:“还在一咦,不见了!”叶映红向上一望,果然已只剩下空洞洞的一个圆洞,忙道:“快来,看情形只要钩住了这方孔,向后一拉,那扉门便可以被拉开了”一面说,一面伸手向那方孔指去,怎知不看犹可,一看之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噌噌噌”的向后直退出七八步去,方得站稳! 原来,那只骨碌碌转着,射着异光的眼睛,已然凑在那小方孔上面!负方敏见了这等情形,也不禁吓了老大一跳,叱道:“朋友,你究竟是谁?;就算是武林前辈,也不应该这样装神弄鬼啊!”可是那人却只是一只眼紧贴在那方孔之上,向里面望着,半晌才眨上一眨,连他脸面是怎样的也看不清!两人退在屋角。叶映红向上一看,附耳低声向方敏道:“那人既然守在出七口处,已然不能由出口处走了,我有寒玉匕在,在天花板上,划一个大洞,你我立即蹿出,或者可逃过此人,亦未可知!” 方敏一想,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只是道:“叶姑娘小心!” 叶映红轻功本就极好,一声“晓得”,人已笔也似直,凌空拔起七八尺,矣寒玉匕向上一挺,直没至柄,身子一扭,“刷”的向前移了三尺,正想落下地来,再划上一下,便可出现大破洞时,突然觉得手上一紧。 同时听得方敏叫道:“叶姑娘,那眼睛又不见了!”叶映红知有异,真气下沉,一个“千斤坠”法,但是却不能移动分毫,倒像是那柄寒玉匕,被人在上面大力夹住了一样,连忙不动声色,向方敏做了一个手势,向那方孔指了指。方敏会意,立即走了过去,以中指钩住了那方孔,用力一拉,果然“吱”的一声,现出一道门来,抬头一看,相当光亮,出口处,正是一个后花园,便向叶映红招了招手。叶映红突然松手,放了那柄寒玉匕,向下坠来,人在半空,便身子一斜,一式“雁落平沙”,便向那小门中穿了进去,方敏随后赶进,道:“叶姑娘,那柄寒玉匕呢,你——” 才讲到此处,便被叶映红拦住,道:“事情太过怪异,顾不得那么多了!”两人身法,全快到了极点,说话之间,已经从一个井栏中穿了出来,来到那后花园之中,方敏还想回头看个究竟,被叶映红一把拉住了左手,急向墙外跃去,方松了一口气。 叶映红道:“我在江湖上闯荡多年,什么样的怪事都见过了,刚才那样,被人在墙上整一个小孔,盯住来瞧,却还是第一次!” 方敏回头向身后一看,自从自己跃出之后,围墙内也并无异状,虽是如此,因为刚才的情形实在令人恐怖,如今出了宅子,虽是光天化日,下午时分,一想起那只神秘的眼睛来,也不免犹有余悸,因此一点也不敢停留,迅速地转过了两条街,才渐渐地放慢脚步,奇道:“当真是,那人手上长着这样长的金毛,不知头脸上有没有?照说,此人武功既然如此之高,又长着那么一副异相,只要一在江湖上走动,一定有人知道,为何竟然名不见经传,从未听人说过?” 叶映红听了,心中一动,道:“我在那间房间中,听到帐钩一响,发现那只金手怪手时,透过帐子,像是看到此人身量甚是矮小,不过四五尺长短!”两人讲了一会儿,倶都觉得不可思议。 方敏暗忖自己若不是有要事在身,说什么也要回到那宅子中去看个究竟。如今只好等取到《昆仑圣书》之后,再打主意了。 两人边说边走,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大街上。叶映红因为戴着“葛猬盖”,显得奇丑无比,后面竟跟了一大群小孩子,向她指指点点,哗然取笑,叶映红也不在乎,反倒回头向那些孩子大做鬼脸,逗得孩子越来越多。一到了大街之上,人来车往,再加上一大群孩子,你冲我突,更是大乱,方敏说道:“叶姑娘,不知你上哪里去,我看来得要和你分手了!” 叶映红一想,自从在师父面前,夸下海口,说能将洞庭湖中见到的那七只铁箱取到,到如今已有一个月左右,大铁箱中的物事,正在自己身边,师父还在湖南雪峰山中等自己。照理,应该先回雪峰山去才是,可是心中实在舍不得离开方敏。见方敏如此说法,分明已在下逐客令,心内又好一阵难过,幽幽地道:“本来嘛,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迟早得各奔东西,你也不用管我去什么地方了!”方敏听她讲得极是伤感,不禁一呆,但是母亲生前,曾千叮万嘱,那《昆仑圣书》,绝对不能为他人所知,虽然根据自己和叶映红相识以来的观察,叶映红绝对不会加害自己,但总不能和他一起去云南昆明筇竹寺,取那部《昆仑圣书》!想了一想,道:“叶姑娘,那就别难过了!”叶映红立定脚步,望了他一眼,道:“就这样便分手了么?”方敏一笑道:“还要怎样?” 叶映红向前一指,只见老大的一个酒帘,斜挂在一幢大楼之前,酒帘之下,却又有一幅长旗,写着“杏花褛”三字,道:“咱们去杏花楼喝点酒再分手如何?” 在那所神秘不可思议的紫色巨宅中大半天,方敏的肚子也真饿了,点头道:“好!”两人一齐向那座大酒楼走去,才一跨进,便互望一眼,各自心中俱暗道:“咦?莫非又有异事?” 原来偌大一间酒楼,竟然连一个顾客也没有,座头上全都整齐地放着杯碗筷碟,店小二也不住穿来插去,像是甚为忙碌,只是不见顾客。 两人在门口略一停顿,便见掌柜的迎了上来,打了一拱,道:“两位请上别家吧,小店今天不能招待了。”依着方敏的意思,人家既然如此说法,转身就走,也就算了。但叶映红一则心中好奇,二则,却唯恐没有什么事发生,平平淡淡的一餐饭吃完,便不能不和方敏分手,最好生出些事来,反正凭自己和方敏的武功,还有什么事应付不了的。所生出来的事情越是严重,也就越可以和方敏在一起久些,因此一瞪眼,叱道:“怎么啦?开着酒楼,不卖饭哪!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掌柜的赔笑道:“大嫂莫——”下面一个“怪”字尚未讲出口,叶映红手掌扬起,“叭”的一掌,已然打在他的脸上。这一掌叶映红连一分气力都未曾用,但她毕竟是内功深湛的人,掌柜的如何经受得住,半边脸立时肿起老高,捂住了脸,嚷道:“你……你怎么出手打人哇?”叶映红冷笑道:“不打你?你叫我什么?”掌柜的一愣,这才知道自己叫错了大嫂,但是再一看叶映红的那副尊容,暗忖“大嫂”还真是抬举你哩!凭你那副模样,能嫁得人吗? 掌柜的支支吾吾半天,道:“姑娘莫见怪,小店今天叫人给包下了!” 叶映红道:“包下了也不行,咱们今天来定了!”方敏在一旁看得暗皱眉头,一扯叶映红的衣袖,道:“叶姑娘,我们到别家去,不也一样?”叶映红回头一笑,低声道:“你不知道,包下酒家的,多半是些无恶不作的土豪,既然叫我们遇上了,岂可不给他一点苦头吃吃!我自有主意,你顺我一次也不行么?”方敏听她讲得有理,便点了点头。 叶映红又一瞪眼,道:“怎么啦?给不给咱们在这儿吃饭?”掌柜的见叶映红恶得可怕,心想与其耽误时间,倒不如快些打发他们走是正经,忙道:“两位可别怪小店招待不周,就请那边来吧!”伸手一指,指的乃是屋角处的一副小座头。 叶映红摇头道:“那不行,咱们要上楼去!”掌柜的不禁连连叫起苦来。但是尚未及阻拦,已被叶映红衣袖一挥,摔出老远,而叶映红和方敏两人,早已一溜烟也似,上了褛梯。 在楼梯尽处,叶映红还回过头来道:“掌柜的,实话和你说,咱们今儿个是存心闹事来着,若是你伺候妥当,还可以早些完事,快将好酒好菜搬上来!”一面说,一面去看方敏,但只见方敏直僵僵地站着,眼睛望着前面一张桌子,像是傻了一样,心中一愣,顺着方敏的眼光望去,只见那张桌上,坐着三男一女,两个男的年纪甚轻,其中一个,如玉树临风,丰神俊朗,另一个,却委顿不堪,恰成一个极是强烈的对比,还有一个,是年已花甲的花者,那女子年纪甚轻,而且貌相之美,简直难以形容。叶映红本身也是一个极美极美的姑娘,但是一见到那位女子,便觉得她艳光逼人,一时之间,竟为之眼花缭乱,定了定神,才看清楚她是一个美貌姑娘,同时也觉出,那美貌姑娘正扭过头去,像是不理踩什么人一样,而方敏双眼,则正失神落魄地望着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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