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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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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敏莫名其妙,道:“什么想清楚了?”白骨神君“磔”的一笑,道:“要不你就葬身洞庭湖中,要不就速速滚开!”方敏心中一奇,暗忖这倒确是意想不到的怪事,看他的情形,好像万万不能放过自己,如今却又如此说法,唯一理由,当然是因为忌惮自己是旋风岛上的人物所致,看来自己不走,他也未必真敢下手,那七只铁箱,既和当年昆仑七子有关,说不定和自己也有点关系,不如索性冒险,慑定心神,从容答道:“要我走不难,这七只铁箱,却要被我带走!” 一言甫毕,白骨神君怪叫一声,双臂一振,狂风顿作,白骨神君怪叫道:“好小子,那七只铁箱,已因你作梗,而被红掌老儿以诡计取去,幸而尚有七只在此,你竟然还敢口发狂言?看在旋风岛温老妖婆面上,再饶你一次,你走不走?” 方敏听他讲得虽然凶恶无比,但自己所料,他是顾忌温婆婆,而不敢动手一事,却并未料错,立即道:“白骨神君,那七只铁箱我是要定的了,你有本领打发我走,我便无话可说!” 白骨神君仰天大笑三声,尖声道:“小娃子,你别以为温老妖婆是宇内四邪之首,便肆无忌惮,须知我们四人,定此名份,已是多年以前的事,如今就算温老妖婆亲自来,我也未必怕她!”方敏一听白骨神君说旋风岛上,那么和蔼可亲的温婆婆,竟是自己听了千百遍的“宇内四邪”之首,不由得一呆,接着,立即闪过一个念头:白骨神君是在胡说!因为他绝对无法想像像温婆婆这样慈祥的老婆婆,会和血手印红掌祖师,白骨神君一样,倶是邪派中的顶尖儿人物! 当下便冷笑一声,道:“白骨神君,你也是一代宗匠,何以竟学这种下三滥行径?”他的意思,是指白骨神君在挑拨他和温婆婆之间的感情而言,但是?白骨神君,却莫名其妙,已然忍而再忍,一听方敏仍是要和自己作对,心一横,将多年来未发的凶戾之性,一齐发作,怪啸数声,手臂一伸,五只骨节 嶙峋的手指,钢钩也似,带起一股其强无比的劲风,向方敏当胸抓到。 方敏急忙一侧身,软银杖打横便格,七孔刀也挟起一阵厉啸,斜斜砍出,但是白骨神君并不趋避,只是手臂一屈,手肘外凸,径向软银杖撞来。 方敏吃了一惊,心想你血肉之躯,莫非能和兵刃相抗么?杖势不变,一杖扫到,怎知这一来,恰中了白骨神君之计,软银杖刚挥动,他手臂又倏地伸直,方敏七孔刀虽然也在同时砍向白骨神君的肩头,软银杖也将要砸到他的脑际,但是却被白骨神君快了极短的一刹那时间,若是一杖一刀,仍不顾一切地使了过去,胸口非被白骨神君抓出一个大洞不可,只得涵胸拔背,吸一口真气,胸口突然凹入四寸,同时撤招后退。但白骨神君的武功,也当真深不可测,方敏一口气才吸进,只听得“喀”的一声,白骨神君已伸得笔也似直的手臂,突然又向前硬伸了三寸许,“嗤”的一声,将方敏胸前的衣襟,抓破了一大块,指甲上的劲风,在胸前划过,也觉得好生疼痛! 方敏这一下,真是大大地出乎意料之外,他自从离了旋风岛以后,所遇到的人,全不是他的敌手,那一个奇丑的女子,和那个瘦小子,也只不过和他打个平手,但如今一和白骨神君交手,便吃了大亏,而他还是一手执刀,一手持杖,白骨神君只是空手! 一步退出之后,不敢再攻,七孔刀使一招“七星连环”,软银杖使一招“化有为无”,一刀一杖,幻出百十道光影,将全身护了个风雨不透,白骨神君长笑一声,突然欺近身来,只见他手臂连伸几伸,像是想要在如此严密的刀光杖影之中,径自探手进来一样。 方敏心中更是吃惊,将那一招“七星连环”,“化有为无”,来回使动,一招未老,二招又至,越使越急,白骨神君长臂飞舞,向空抓之不已,方敏看来,他绝无办法将自己兵刃抓去,正在略觉放心之际,突然听得白骨神君一声大喝,一只右手,竟从杖影之中,穿了过来,根本未曾看清他是以什么手法,只觉得他手臂直勾勾地一伸,便伸了进来。 方敏一见情形不好,想要后退时,已自不及,白骨神君一将手臂伸进,立即反腕一抓,已然将软银杖抓住,那软银杖上,有四道极为锋利的棱角,方敏一觉得手中一紧,硬向旁跨出了半步,七孔刀呼啸砍到,同时左臂用力向后一拉,试图以软银杖上横锋,将白骨神君的手掌心划破。 但白骨神君是何等样人物,若不是武功已臻绝顶,怎会名列“宇内四邪”之一,各正派中人物,也对也侧目而视,轻易不敢去惹他?刚才既能在“七星连环”和“化有为无”两招之中,将软银杖抓住,此时已占上风,怎容得方敏得手?方敏一刀只砍到了一半,他左臂已突然扬起,看似挡向七孔刀,待到手臂堪堪待与刀锋相触,突然顺着刀锋,电也似疾,向外一滑,竟撞在方敏的右臂之上,方敏只觉手臂如同被千百斤重的铁棍打了一下,其痛彻骨,若不是功力已然深湛,全身真气运转自如,双臂一交,一股大力,便自然冲过,与之相抗,几乎连手臂都要折断!如今手臂虽然未断,但也被白骨神君那一碰之力,将手臂向上震高了尺许,一阵发麻,五指一松,七孔刀脱手飞出,“叭”的一声,落在六七尺外,刀光插入木排之上,刀柄兀自颤抖不已! 方敏这一刀砍出之时,本来同时左臂向后一拉,但白骨神君手臂伸了上来,一个疏神,自然拉之不动,非但拉不动,而且一股大力,直撞了过来,方敏连吃两个大亏,连七孔刀都已经脱手,知道这股大力袭到,若是要以本身功力,与之硬拼,不是不能支持片刻,但却要形成骑虎之势,连退都不能,因此急忙撒手,也算他见机快绝,临撒手时,还内力疾吐,挡了挡,仍不免“噌噌噌”连退出七八步去,所过之处,老粗的巨木之上,皆发出“格格”之声,均被他生生踏裂! 白骨神君握住了软银杖,“哈哈”一笑,顺手向外一挥,银光闪闪,软银杖化为一道银虹,疾向七孔刀砸去。 方敏一看,心想刀杖相碰,两股兵刃,非一齐跌人湖中不可,再要找便大是费事,自己尚要远赴云南,更何况失了软银杖和七孔刀,回旋风岛后,如何向温婆婆交代?心中大急,但是软银杖去势如电,根本没有法子阻拦,暗叫一声糟糕,只听得“铮”的一声响,刀杖已然相交,眼前陡地寒光大盛,原来刀杖相交之后,非但没有跌入湖中,软银杖将刀砸起之后,两件兵刃,竟直向他飞了过来,方敏知道这是白骨神君在挥手拦杖之时,早已用了巧劲,才会出现如此的事。 运用巧劲,配上极为高深的内功,要将一物抛出,照预定的方向飞去,本非难事,但是要碰到另一件兵刃,那件兵刃又是深陷木中,而两件兵刃,再一起向预定的方向飞来,这的确是闻所未闻的功夫,白骨神君功力之深湛,于此可见一斑。 耳际只听他尖声喝道:“快将兵刃接住了,免得没有家伙使唤!”方敏也早有将软银杖和七孔刀接到手中,再作打算的主意,双臂一探,两股真力,疾冲了上去,将一刀一杖,抓在手中,觉出刀杖上力道并不大,倒像是白骨神君有!意将兵刃还给自己一般,定了定神,只听得白骨神君又道:“小娃子,你能和我对敌十招以上,只是兵刃脱手,并未受伤,如此武功,已足可称雄江湖,小一辈的人物中,已再无一人,能似你这样,还不快走,真要自误么?” 方敏一听,不禁大为犹豫。若是旁人,到这个时候,白骨神君还肯好好地放人逃走,自然求之不得,但方敏却全然不是如此想法。一则他性格绝不畏强暴,再加上他极是倔强,明知不敌,也要拼上一拼,二则那七只铁箱中,藏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也实在想看上一看,是否和自己的身世有关。因此想了一想,刚想要说“不走”时,忽然听得“格格”一阵娇笑,起自身侧,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声音道:“白骨神君,好大的口气啊,我就不信我不能接你十招,咱们试上一试如何?” 这女子声音一传出,不但方敏吃了一惊,连白骨神君,也是一惊,急回头看时,只见木排的一角上,站着一个貌相奇丑,却又搽得大红柳绿,令人作呕的丑女子!那木浮台本来极大,丑女子站在浮台角上,距白骨神君也有五六丈远近。但以白骨神君武功之高,耳目自然灵敏已极,事先竟会未曾发现有人从水面上滑过,来到了木浮台上,其人轻功之佳,可想而知。 除了连道家第一高手,极乐真人都称颂不已的红掌祖师师徒,或是正派中的佛门高手、极乐真人、昆仑七子中的三四人,和北天山老少神医马算子等人,无人能够做到。而那个丑女子,白骨神君和方敏两人,一见便认出,正是活闪电红掌祖师之徒! 白骨神君一见是她,怒气勃发,道:“贱丫头,你又来这里干什么?”丑女子一笑,道:“我师父说,个多月前,你和他大战千余回合,直打了两天三夜,不分胜负,结果两人精力将要耗尽,才住手不打,那七只铁箱,已落在我师父手中,这七只,也不如一并给了我们,因此派我来向你索取,你一答应,我便取了就走,再也不以话呕你,你说怎么样?快答应了吧!” 听她讲来,像是甚为轻松一般,方敏在一旁听得白骨神君全身骨骼“格格”一阵响,知道他已然怒极,在暗运真气,准备一举发难,不禁代那丑女子暗中捏一把冷汗! 不一会儿,白骨神君身上所发密如连珠的“格格”之声,已然停止,游目四瞩,四周围湖水静悄悄的,并无人来,冷泠地道:“你师父呢?” 这四个字,在他全身真气尽皆运定之后发出,更是尖锐无比,听得人不禁心颤,看那丑女子时,仍是绷着一张丑脸,毫无表情,“格格”的一笑,道:“我师父说你在宇内四邪之中,最不争气,越来越不长进,专好找小辈和二三流角色动手,因此他不想来——”下面的话尚未讲出,白骨神君青渗渗的一张怪脸,已然气得发黄,大喝一声,向前踏了一步,那么大的木浮台,也为之颠簸不已。丑女子又继续道:“可不是么,刚好给我师父料中,你又要找我晦气了,你刚才曾吹大气,说是小一辈的人物中,能接你十招,而毫无损伤的,除了这个臭小子以外,便没有第二个人,这句话算不算数的?” 白骨神君又向前跨出两步。这两步一跨出,木浮台更是摇晃不已,白骨神君刚才和方敏动手之时,尚未全力以赴,如今动了真怒,确是非同凡响,木浮台一剧烈摇晃,那叠在木台上的七只铁箱,也砰砰有声,几乎倒了下来那丑女子叫道:“臭小子!还不快跃上去,将铁箱压住?”方敏只觉得她这人可厌已极,一见便令人作呕,但是声音却也动听到了极点,有令人不可抗拒的力量在内,暗忖就算不为她,不为白骨神君,自己也不想让那七只铁箱跌入湖底,打捞费事,足尖一点,双臂一振,便凌空拔起两丈高下,站到了铁箱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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