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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他刚才那两抓,还只是随意抓出的,待到连抓两下,均被拐杖跳了开去之后,心中盛怒,在第三抓上,已然运足了七成功力,五指一收一放间,劲风飙然,眼看那柄三绝夺魂拐,已然全在他的掌力笼罩之下,陡然之间,只听得饶了她喝道:“小心!”

  一声甫毕,司徒本本阴恻恻一声长笑中,拐尖又突然其来地向上一跳,越过了甘剌麻的手掌,向甘剌麻的面门,疾袭而出!

  甘剌麻刚才,自认一抓之下,必然可以将对方的兵刃,夺了过来,因此,对其他部位的防卫,便差了许多,他绝未料到对方的招式,竟然如此精奇,一呆之间,一股阴风,拐影乱闪,已然袭到眼前!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武功稍差的人,根本不可能避得过去!

  甘剌麻究竟也是一流高手,一觉出不妙,怪吼一声,手掌反处,已然改抓为拍。

  电光石火之间,九转神功,已然疾涌而出,一掌向司徒本本,当胸击出!此际,甘剌麻在万般无奈的情形之下,已然作了两败俱伤的打算。

  司徒本本眼看自己一拐,将要得手,胸前突然涌来一股阳刚已极的力道,正是刚才自己身在半空之际,自下而上涌来的那股力道!

  他心中又惊又恨,怪啸声中,拐尖向下一沉,已然变招!

  ▼第十一回 梅林如雪

  只见只影如山,向下猛地压了下来,正击向金眼猩猩的右臂!

  甘剌麻连忙想缩手时,总已然慢了一步,只听得“叭”的一声响,三绝夺魂拐,重重地击在他右手小臂之上。甘剌麻怪吼一声,身形向后疾掠而出,以左手托住了右臂,面色难看之极!

  其余众人,一见这等情形,已然看出,甘剌麻右手小臂,已被拐杖敲断!黑髅连无异素知甘剌麻的武功之高,如今一见他两招之间,便已然吃了大亏,心中更是吃惊,连忙道:“阴风蛇叟,咱们后会有期!”

  甘剌麻满面愤然之色,还待不依时,连无异早已身如飘风,在他身旁掠过,低声喝道:“快走,迟则不及了!”

  甘剌麻怔了一怔,向饶了她望去,只见饶了她面色,也为之一变,甘剌麻只得也展动身形,和饶了她一齐跟在连无异之后,向外逸去。

  幸而阴风蛇叟司徒本本,急于去解救他的徒弟,并未追赶,只是发出了一阵惊心动魄,响遏行云的怪笑来!

  饶了她等三人,一口气驰出了六七里,耳际兀自隐隐地传来司徒本本的笑声!直到到了十里开外,司徒本本的笑声,方始听不到了。

  三人一齐停了下来,甘剌麻破口大骂道:“好老儿,武功确实不坏啊!”连无异道:“当然,昔年巫山大会,到的高手,何等之多,他竟名占第二,如今多年不见,双腿不知断在谁的手中,但武功却更高了!”

  他们两人,在谈论司徒本本,但饶了她却只是在一旁,紧锁双眉,一声不出,看他的情形,像是在思索什么大事一样。

  连无异望了他一眼,道:“饶兄,你在想些什么心事?”

  饶了她却答非所问,抬起头来,反向甘剌麻道:“甘兄,你手臂伤势如何?”甘剌麻“嗤嗤”,撕开衣袖,小臂又红又肿,骂道:“直娘贼,怕不是骨头吃他一杖打断了!”饶了她道:“甘兄,你九转神功护体,尚且吃他一杖打断了骨头,他一杖力道之大,可想而知,但你们可曾想到一件怪事?”

  甘剌麻和连无异两人愕然道:“怪事?什么怪事?”饶了她道:“那突然出现,抢了紫金英而走的灰衣人,虽然身手矫捷之极,出手如电,但是却也在半空中,被阴风蛇叟司徒本本击中了一拐!”

  两人点头道:“是啊,这有什么怪?”

  饶了她道:“怎么不怪?以甘兄的功力而论,中了一拐,尚且不免骨折,但是那灰衣人,胸前要害,被他一拐击中,却若无其事,夺宝而去,那灰衣人的武功之高,岂可想象?”

  经饶了她提起,两人一想当时的情形,也不禁点了点头。

  饶了她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几个人,满心想在域外,安安定定,了此残生,却不料因我一念情意,未能断绝,再赴中原,竟又生出事来。看来想要置身事外,也在所不能了!”

  甘剌麻大声道:“饶兄,我断臂之恨,非报不可,你想要置身事外,我也不依你!”连无异也立即道:“甘兄断臂,可以接上,饶兄伤势,也能复原,移天接地神功,正可扬威天下,明年中秋之会,是无论如何要去的。”

  饶了她苦笑了两声,道:“事已至此,当然是非去不可的了!”

  连无异心中,满怀高兴,道:“咱们先到五台去会一会那帮贼秀吧!”看官,需知他们黄花帮中的四人,甘剌麻浑噩无知,饶了她自昔年情场惨变之后,心灰意懒,远走域外,两人相遇,打成相识,又在西域一处洞天福地,宛若世外桃源的地方,遇到了另外一个世外高人,三人遂有终老是乡之意。而黑骷髅连无异,却是为仇人所逼,逃到域外,无意中介入他们的。

  多少年来,连无异早已看出,若是自己和那三人,结成了生死之交的话,便足可以横行江湖。是以他表面上,便竭力装出淡泊明志,不想在置身于武林争夺的那种姿态来,果然与另外三人,成了至交。但实则上,连无异却无时无刻,不想重赴中原,再在武林之中,争一日之长短!

  这一次,饶了她离开西域,来到中原,虽说是他心中一念情意,未能断绝,但也是因为连无异在知道了饶了她的往事之后,不断撩拨他的缘故。

  此际,连无异见自己多年来的计划,眼看可以实现,如何不喜?

  当下甘剌麻将小臂骨头折断之处,敷了伤药,紧紧包好,估量七日之内,便可痊愈,而七日之后,饶了她的伤势,也定可痊愈,三人便一齐向五台山进发,去了这一笔恩仇!

  如今暂且搁下那三人的行踪不表,却说那少女,在舍了一块紫金英,挟了沈觉非,向前疾驰而出之后,一路上绝不停留,向前飞驰。

  不一会儿,便已然来到了一条大河旁边,那条大河,约有十来丈宽,河水极是清澈,两岸树木极多,虽在隆冬,也显得另有情致。

  那少女沿着河岸,奔驰了片刻,只见有三艘小船,缆在河旁,船上空无一人。

  那少女足尖点处,已然飞身上了一艘小船,中指一弹,“啪”的一声,已然将缆绳弹断,小船立即顺流,淌了下去。

  那少女这才将沈觉非放了下来,自己则坐在他的对面,面上神情,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地望定了沈觉非,沈觉非竭力想要避开她的目光,可是,他却觉得那少女的目光之中,像是有着一股极强烈的吸引力一样!虽然他竭力要避了开去,可是仍不免四目交投!

  两人沉默了半晌,那少女才道:“沈公子,我该为你疗伤了!”

  沈觉非勉力转过头去,道:“不劳你费心!”

  那少女突然“咭”的一笑,道:“沈公子,我知道你心中,实在不想再恨我,为什么你不肯照你心中所想的行事呢?”

  沈觉非被那少女娇柔的语音,直刺中了心坎的深处,他几乎立即要说出“我不恨你”的话来。可是,瞬刹之间,他眼前突然又浮起了母亲惨死的情景,一阵心痛,突然道:“不!我恨你!这生这世,我都恨你!”

  那少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不论你恨也好,不恨也好,你像是中了阴毒已极的寒毒,我总要为你,驱了出来!”

  沈觉非此际,只觉得牙关打震,身子之中,像是有百条冰条,在混身上下乱窜一样,身受的痛苦,实是难以言喻。可是他却仍然咬紧了牙关,绝不发一声呻吟,仍然道:“我已然说过了,不劳你费心,你……你为了要绝后患的话,最好此时,加上一掌,将我打死!”

  那少女呆了半晌,站了起来,在甲板上,团团转了几转。

  她虽已看出了沈觉非是中了寒毒,也自知以本身武功,拼着消耗内力,足可将之逼出,令得沈觉非伤势完全复原。可是一则,那少女屡次坚持要为沈觉非疗伤,都为沈觉非严词峻拒,心中不免伤感。二则,这种以本身真气,为别人疗伤,若是对方不愿意,真气不按力运转的话,则寒毒可能反被逼入奇经八脉之中,轻则走火入魔,全身瘫痪,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复原,重则立时身亡!所以那少女虽然一心要为沈觉非疗伤,却也不敢贸然动手!

  两人在小船上,倶皆一声不出。那小船顺流而下,转了一个大弯之后,河面窄了许多,水流也变得湍急起来,船行更速。

  那少女呆了半晌,道:“沈公子,你即然心中恨我,但是……你……刚才又为什么,不愿人家……断去我的双腿?”

  沈觉非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那少女所问的问题,实是令得他本身,也难以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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