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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一旁金眼猩猩甘剌麻,早已然大不耐烦,问道:“饶兄,你们在说些什么?打的什么哑谜?怎么我们一点也听不懂?”

  饶了她转过头去,道:“甘兄,你当知我改名为‘饶了她’的深意?”

  甘剌麻“呸”的一声,道:“咱们兄弟多年,自然知道。”

  饶了她一声长叹,道:“我到今日方知,她当年,生下了一个孩子。”

  甘剌麻道:“是啊,你已然说过了。”

  饶了她伸手向腾天金蚊沈雄一指,道:“如今我已然可以肯定,沈总镖头夫妇,当年确是以极其卑鄙的手段,换了她的……我的孩子!”

  沈雄怒不可遏,大声叱道:“放屁!”

  饶了她已是连声冷笑,道:“那名女婴,如今长大了,但是却也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那枚玉戒指,沈总镖头,一定是尊夫人有意放在女婴的襁褓之中的,是以才会在那少女的手中出现,就是当年你们弃而不要的女婴,是不是?你刚才心中,可是这样想的?”

  饶了她的声音,越说越是严厉,词锋也是咄咄逼人之极!

  沈雄气得脸色铁青,喝道:“不错,我是想到,那少女,可能就是当年的那名女婴,但是那少女,却是你的女儿,天下父母,焉有忍心不顾自己女儿,去换人家的孩子之理?”

  饶了她冷冷地道:“天下母亲,焉有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得,硬说被人换走了之理?”

  沈雄怒道:“谁知你那位情人,弄的是些什么花样?”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之不休,众人也已然渐渐地听出了一些眉目。

  点苍双剑一皱浓眉,道:“饶朋友,只怕你生了大误会了!”

  饶了她冷冷地道:“为什么?为什么当年在雪地中,他们不肯让她看一看孩子,为什么到如今,他们又不肯让我看一看孩子?”

  翠玉翁李猛见两人争论不已,心中也知这件事,实在是复杂到了极点!他和腾天金蚊沈雄夫妇,相知多年,若是要他相信,沈雄夫妇,会以自己的女儿,去换人家的儿子,他也是绝不肯相信的。

  可是此际,从那枚玉戒指,从他们两人口中的争论看来,却又像是影影绰绰,真有那么一回事!他想了一想,便道:“反正非侄和那少女,总有在武林中出现之日,到时不是可以弄清楚了么?如今争有何用?”

  饶了她像是未曾听得李猛的话一样,自顾自地大笑起来,道:“甘兄,连兄,我终于已知她尚在人间了!你们怎不向我道喜?”

  甘剌麻道:“喜个屁,弄得人头昏脑涨,喜从何来?”他武功虽高,心思却是十分简单,那么复杂的一件事,他根本弄不清楚!

  饶了她和甘剌麻交情深厚,而且他自己正在高兴头上,自然不以为忤,笑道:“甘兄,咱们走吧!”连无异闪身而过,将他扶住,和甘剌麻三人,径自跃出了围墙,向外掠去。

  翠玉翁李猛等人,扶着沈雄去休息,方风方雷两人,忙着料理丧事,不但封剑不成,连寿也祝不成了,沈雄一连两天,水米不进,只是呆坐不动,到了第三天头上,便突然不见!众宾客欷戯不已,也离了开去,点苍双剑,赶回点苍,向乃父风雷剑客方生智,报告一切,不到一个月,这件怪事,武林中已然传了开来!

  ▼第六回 月夜惨事

  武林之中,虽然人人都在谈论着这件怪事,而且,风雷剑客方生智,也已然亲自下点苍山来,寻找杀害他女儿的凶手。

  风雷剑客方生智威名垂数十年,已届九十高龄,七十以后,专修内家气功,功力之高,自然是罕有敌手,他亲下点苍,武林之中,更为之轰动。可是,在那一个月中,突然失踪的腾天金蛟沈雄,和沈觉非两人,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方生智离了点苍之后,来到了沈宅,一时之际,茫无头绪,想起饶了她等人和五台派之约,便又赶到五台山去,以候饶了她等三人前往。

  武林之中,人人都可以感到,不寻常的事,已然开始了。

  这件事演变下去,会成为什么样的情形,固然人人心中,惴惴不安,但是却谁也不能预料,作书人也要暂且搁下不提,再回头说一说一个月前,在沈宅所发生,而未曾补叙的事。

  那一晚,虽然是沈雄寿诞的前一晚,但是沈觉非却还是像往日一样,在父母面前,讨教武功,直到深夜,方自回去。

  其时,夜已颇深,来贺的宾客虽多,但都已经睡了。而饶了她尚未来到,一切都静悄悄地,沈觉非背负双手,望着月色,慢慢地踱了回去,刚走出没有多远,突然间,鼻端像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

  那股香味,淡到了极点,但是也幽雅到了极点,使人才一闻到,心中便感到说不出来的受用。沈觉非心中不禁大是奇怪,暗忖这种幽香,天地之间,除了极美极美的少女的身上才有之外,还上哪里去找?

  他今年已然到了十八岁,年轻人心中,不免有些绮思,一想到这一点,便不禁停住了脚步。可是当他四面观看时,却仍然是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

  而那股幽香,却也越来越淡,闻不到了。

  沈觉非心中不禁有些怅然,望着月华,低声自言自语道:“月中嫦娥,刚才难道是你下凡来了?否则,人间哪来这样的幽香?”

  他一言未毕,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了“咯”的一声娇笑!

  那一下娇笑声,像是忍不住突然发出的一样,而一发之后,却又立即止住,因此格外显得神秘已极,一闪即逝,沈觉非陡地呆了一呆,那一下倩笑声,在他脑际,回荡不已,一时之间,他竟想不起在自己的家中,绝不应该有这样动听的少女之声传出,竟自发起怔来,好一会儿,才猛地省起,这是什么人?若是前来赴会的宾客,行径又似乎不该如此诡异!

  这才立即转过身来,沉声叱道:“什么人?”

  可是当他回过身来时,只见花影扶疏,哪里还有人影。

  沈觉非将刚才的情形,细想了一想,那一股幽香,那一声倩笑,绝不是自己的幻觉,他身形展动,向前掠出了丈许,便突然一呆。

  只见在一丛含苞未放的芍药花上,有着一条水红色的丝帕。沈觉非连忙拾起来,那股幽香,又在鼻端回荡,那丝帕之上,绣着一个“雪”字,整块帕子,握在手中,软绵绵地。沈觉非站了一会儿,想不出究竟来,握了丝帕,又向前走去。

  不一会儿,他便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才一进门,尚未掌灯,便觉出自己的屋子中,那股幽香,荡漾不已。沈觉非接二连三,遇到这样的异事,心中莫名其妙,正待去点灯时,忽然听得黑暗之中,一个动听已极的少女声音道:“沈公子,你回来了么?”

  那声音虽然动听之极,听了令人心中,不自由主生出一股极是熨帖之感,但是陡然听来,沈觉非也不禁为之一怔。

  连忙回头看时,只见黑暗之中,自己日常坐在练字的书案之旁,云鬓高髻,坐着一个女子。

  那一晚,月色虽然甚亮,但在屋内,却甚是昏暗,沈觉非只看得出那是一个女子,至于她是如何模样,却看不清楚。

  沈觉非怔了一怔,道:“你……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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