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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欧阳黑瞪大了眼睛,振振有词地道:“你在墓中出来,难道还不是鬼?再说你和罗大哥,不是昨晚已中了那小畜牲暗算,已然死了么,人死了还不是鬼,那是什么?”

  一片歪理,夹缠不休,何玲又好气又好笑,道:“昨晚你中了一针,被人家钉在树上之后,上哪里去了?”

  欧阳黑正要回答,那矮胖老头已然晃了过来,喜道:“小姑娘,这黑大汉便是你说昨晚中了一枚串魂金针的师兄吗?”欧阳黑听了心中不乐,咕咕道:“却不说我是胜了许多江湖好汉的师兄!”

  何玲答道:“不错!”罗征见势不好,忙走到欧阳黑身边,道:“黑兄,这矮胖老头要是问你那枚金针的下落,你说已经丢了!”

  这其间的原委,连何玲都弄不明,不用说欧阳黑了,奇道:“金针在我怀中啊!怎么说丢了?”一面说,一面就取了出来。

  那矮胖老头一见大喜,一伸手就要来抢,但尚未碰到金针,手便缩了回去,满面堆下笑来,道:“黑大汉,你将这枚金针给了我可好?”

  欧阳黑侧头一想,几乎要将金针递过,罗征身形一晃,猛扑了过来,手臂长处,一招“空手夺白刃”功夫中的“瓮中取鳖”,劈手将欧阳黑手上金针夺过,道:“黑兄不可,我们走!”

  那矮胖老头面色惨白,笑容不减,拦住了出口,只是不言不语,看样子,心中难过已极。

  何玲见了,心中大为不忍,道:“征哥,这种金针,又不是值钱的东西,就给了他也罢!”

  罗征道:“玲姑娘,此事不可造次,你可知道这人是谁?”何玲虽对罗征爱念甚深,但她爱的乃是罗征侠义心肠,舍己为人,至于罗征外表风流潇洒,只不过是其次而已,此时见罗征在转眼之间,便忘了救命大恩,这种行为,实非君子人所应有,她脾气也甚倔强,怫然不悦,抗声道:“我不知道,只知他昨日以太乙余粮,救了你我两人性命,这枚金针,算是我答应的,给定他了!”

  罗征叹了一口气,道:“玲姑娘,我岂有不知他昨日以稀世罕见的太乙余粮,救了你我性命之理,但这枚金针,却万万给不得他!”

  欧阳黑见两人争吵不已,奇道:“一枚金针有什么不得了的,罗大哥气量怎么那么小?”

  那矮胖老头却只是面色青白,守在出口处,眼光在罗征和何玲身上扫来扫去,一动也不动。

  何玲不服道:“为什么?知恩报德,方是我等所为!”罗征见何玲不明其中原委,只是一时固执,看来不和她说明,她一辈子也不会明白,虽明知一讲出来,便要犯了这人的忌讳,下青城山不到半年,已连树了几个强敌,除一个月后要在开封与琴仙方玄相见外,还有蓝无常的事,未曾了结,再加上出名难惹的那五个红衣人的师父,怎可再惹上如此一个敌仇,但比较起来,自己一人受危,总比将金针给了他的好,一咬牙,道:“玲姑娘,这人乃是滇南魔教上一代的祖师,金神君的师兄,武林人称笑面阎王的申独!”

  何玲一愣,暗想笑面阎王申独,已有多年未在江湖上露面,常听得父辈提起此人时,都说他性情狠毒,喜怒无常,高兴起来还好,一不高兴,翻脸不认人,不少黑道上的高手,与他为友,已称莫逆,稍有忤意,也全死在他的手上,下手又狠又辣,但却又生就异相,满面笑容,一团和气,难道是他?

  若寘是他,早已动手抢了,还会客客气气地向你来讨取吗?便摇头道:“我不信!”

  罗征道:“玲姑娘你有所不知,申老前辈早年与他师弟金神君争夺魔教祖师的地位,金神君不敌,但过了几年,金神君却另出奸谋,骗了他在祖师爷面前发了重誓,一不得见日光,二不得强抢人家物事,三不得害人性命,一有违反,便须自解肢体而亡!”

  讲至此处,顿了一顿,向笑面阎王申独看了一眼,只见他两眼晶光闪耀,满面笑容,望住了自己,心中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何玲催道:“再说下去!”

  罗征续道:“魔教中人,最重在祖师爷前发誓,申老前辈从此便将魔教祖师之位,让给了金神君。”

  何玲道:“你讲了半天,和金针又有什么大关系?申老前辈若不早已弃邪归正,怎肯救你我之命?”

  罗征道:“你听我说。当年金神君也曾在祖师爷面前发誓,道只要申独能够遵守这三个誓言,而取得三枚他独门暗器,串魂金针的话,则申独所发的誓言,便可以作废。金神君原想那串魂金针,自己一人施用,申独必然无法得到,也等于魔教祖师之位,从此安享,昨晚那书生,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金针,竟然发了三枚,他一见金针,想起出头有日,自然高兴,是以才救了你我两人之命的,玲妹你明白了吗?”

  何玲此时方才明白罗征是为了怕将笑面阎王申独放出之后,再在江湖胡作非为,为武林带来劫运,因此默然无语。

  笑面阎王申独到这时候才开口讲话,道:“小姑娘,你刚才已答应将金针给我,岂可反悔?”

  何玲不知如何才好,想了一想,对罗征道:“征哥,申老前辈未必再如以前那样,我们就成全他吧!”

  申独也道:“对了!你们三人,可以离开此地,我绝对不会加害!”

  罗征道:“申老前辈,你当我是为了一己之私吗?除非你肯在贵教祖师爷前发誓,从此不得无辜伤害一人,否则受魔火炼身而亡!”

  申独面上变色,道:“这誓不是太毒了些吗?”罗征道:“前辈既然不愿,后辈也宁当忘恩负义之名,也不能为武林带来劫运!”

  申独摇手道:“不必!不必!我依你便是。”走近书架,翻出一卷书来,展开一看,是一个瘦骨嶙峋,两道长眉长有五六寸的人像,申独将之郑重挂起,罗征暗想滇南魔教,原来竟是这样不起眼的一个人创始的!

  只见申独跪了下去,道:“弟子申独,对像发誓,若是以后妄开杀戒,定叫魔火炼身而亡!”

  誓毕,站了起来,道:“可以将金针给我了?”

  罗征素闻滇南魔教中,尽多穷凶极恶之人,但对住祖师爷的神像来发誓,却是最隆重不过的事,誓言一出口,谁都不敢违反。

  心中甚是安慰,双手将金针递过,道:“前辈莫怪,我实在是为了江湖朋友安危着想!”

  申独将金针接过,道:“难得难得!”

  讲完四字,突然哈哈大笑,一步跨过,将那张画“嗤嗤”两声,撕成四片。

  罗征大吃一惊,暗想他是魔教弟子,怎可对魔教祖师爷如此不敬?只见申独笑得浑身胖肉,尽皆抖动,道:“小子你上当了!这人哪里是我们的祖师爷,只不过是我早年在大内画苑偷来的一张唐代阎立本所画人像而已,况且魔教发誓,乃是以手撑地,身子倒立,只怪你见识不广!多谢你三枚金针,使我能以重见天日!”

  罗征又惊又怒,喝道:“前辈莫走!”,“铮”的一声,已将“仙人掌”取在手中。

  笑面阎王申独呵呵笑道:“小伙子,我三枚金针已得,你可得小心点!”

  何玲也知道这样一来,将这个魔头再行放出江湖,自己实在已经闯了大祸,也和罗征并肩而立,守住了出口。

  申独笑得前仰后合,道:“我这人有一好处,便是知道好歹,你们三人既有恩于我,如今我初次脱困,正在高兴头上,你们三人只要让开,我是不会出手的,快让开!”罗征正色道:“老前辈武功卓绝,何苦失信于后辈?贻笑天下?”

  申独笑道:“常言道兵不厌诈,你们自己上当,怪得谁来?我十余年未曾杀人,手都痒了,快让开!”

  一个“开”字甫出口,蒲扇连扇两扇,一阵阵劲风袭到,两人身不由主,向旁闪开,申独一声长笑,在两人中间,穿了出去。

  罗征一见他要走,知道这个祸闯得太大,笑面阎王此人,性格难料到了极点,刚才他已然扬言,十余年来未曾杀人,一出去,定是非常高兴,毫无理由,只要一高兴,便要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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