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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赵敞一见得手,更不敢怠慢,似疯了一般地狂扑上去,度光和尚右臂受伤,本已打了折扣,再加赵敞招数诡异,猜也猜不透,不两招过去,小腿上“委中穴”又被赵敞点中。

  这一下赵敞用的力道甚猛,度光一被点中,腿一酸,人便跪了下来,被赵敞顺势再在腰间“老堂穴”上一戳,便自倒地不起。

  度清和尚见度光受伤倒地,招数来得更狠。

  慈云寺三大长老,在江湖上究不是无名之辈,赵敞急切间何易取胜呢?眼看天色灰蒙蒙的,雾已越来越稀,不由得心中大急,耳中只听得营中喧闹起来,人影僮憧,不少的清兵,已经起身。但周围数丈,却不见人影,想来定是自己无意中已闯进将官的营帐,因此不见兵丁。

  他心想等一会儿天色大明,好汉不敌人多,怕连脱身都难,便连连抢攻,“鹰爪套”呼呼乱响,手打脚踢,度清和尚只守不攻,那只蒲团径有三尺,拿来挡击,真是再好没有。

  赵敞攻了过去,只听得“啪啪”连声,全都为他蒲团所阻。他发起狠来,怒吼一声,足尖一点,直蹿上一丈高下,急使一个“千斤坠”,落了下来,舞起一招“海内十洲”,便袭度清和尚背心。

  度清和尚猝不及防,只得左手向后发了一掌,暂阻来势。

  但“海内十洲”乃“倒海剑法”的最后一招,七虚七实,变化何等奥妙,再加鹰爪套被赵敞内力贯足了,宛若五柄短剑一般,度清一掌竟架开,身子一侧,赵敞手腕微摇,便迫了过来,眼看就可以得手。

  正在此时,忽然响起霹雳也似“轰”的一声,同时在半山腰中,升起一团火光,正是地动山摇,分明是大炮已发,一响之后,“轰轰轰轰”又是四响,半山中又冒起四团火花。

  赵敞真是惊得直冒冷汗,心想十尊火炮分明已被自己毁去,怎的还有?这下山中不是糟糕了吗?好在看来落炮处还不像是山寨,但倏忽之间,又见山上火起,烈焰冲天,正是第一寨的所在!

  第一下炮响之时,赵敞手中已慢了一慢,度清也回过身来。

  此时见山寨火起,赵敞更是心慌意乱,只觉当头一团黑影盖到,眼前金星乱冒,就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敞才醒了过来,只觉得头痛欲裂,胸口又涨又痛,张开眼睛来一看,黑漆漆的,也不知是在什么地方,想要叹一口气时,却一声也不能出,原来口中给人家塞了一只大核桃。

  这一来,人又清醒了些,方始又发觉手脚全被人绑在一根木桩上。

  赵敞使劲摇了摇头,暗运内劲,向外一挣,但是只觉得肌肉反被勒得一阵生疼,那绑住自己的绳索并未被挣断。

  赵敞索性静静地想了起来,脑中本是如乱麻一般,才想到自己是听到了“轰”的一声大响之后,呆了一呆,就为对方有机可乘的。真不知对方用的是什么武器,怎的一下子就昏了那么多久?而且奇的是并非受甚大伤。

  他一面想,一面以“十三势行功心解”运动血脉,调匀气息,觉得最苦的还是口中的那个核桃,便将力道逼至牙床,用力一咬,谁知不咬犹可,这一咬,却传来一股酸疼之感,眼泪直流。

  原来那核桃般的物事,竟然铁铸的,赵敞吃了一个哑巴亏,不由得呻吟一声,忽然之间,听得离自己不远之处,似也有人在细声呻吟,仔细一听那声音和自己口不能出声一般,并还离得并不甚远,苦于处身所在,黑得连自己身体都看不到,更不能看清那边是何人。

  他心想既然同病相怜,当然不会是对头,便将声音提高了些,“嗯嗯”地响了几下。

  果然,那面那人也响了起来,赵敞一听,心中大喜,情不自禁地张开口叫“小秋”!

  但嘴里被塞了一只铁核桃,本来就是张得老大的了,一叫,什么声音都没有叫出来。只不过像叹口气一般地“啊”了一声而已。

  赵敞既已听出寥燕秋和自己一样,也在此处,心中倒反而一宽。而且刚才那一声大叫,虽没有叫出来,但是隐隐觉得那铁核桃在口中松了一下,知道若是设法,还可脱出,便张大了口,用舌头推了推,那铁核桃果然已经活动,再运动至喉,用力一吐,只觉得口中一松,随接着“叭”的一下,铁核桃已被他吐了出来。

  赵敞心中大喜,忙叫道:“燕秋师妹,燕秋师妹!你对好吗?”

  他叫了两下,只听到“嗬嗬”的声音,而听不到回答,心想是了,寥燕秋一定也被人家塞了铁核桃在口中,便又叫道:“小秋,你将口张得大大的,再用力吐,便可吐出来了。”

  讲完之后,只听寥燕秋鼻间“哼哈”乱响了一阵,大概是在用力挣扎,极为辛苦,但是又不见她将核桃吐了出来,便急道;“小秋,你别性急,待我脱了绑,再来帮你。”一面说,一面又是用力一挣,只听得“格格”连声,那根木桩竟已被他震断。

  木桩一断,赵敞人便站立不稳,“咕咚”一声,跌倒在地。

  他以肘支地,想要站起来,怎奈腰弯不起,脚分不开,只是在地上打滚,哪里站得起来,滚了几滚,忽然碰到一件软绵绵的物事,以头撞了几下,“嗬嗬”之声大作,晓得已来到寥燕秋身旁,便寻着了绳索,张口便咬。

  才一上口,便知难怪自己挣它不断,原来竟是牛筋编成的,咬了半晌,“格”的一声,已咬断了一头,寥燕秋觉得脚上松动,大喜过望,举脚乱踢,差一点没踢在赵敞头上,急得赵敞叫道:“别乱动!”

  他用尽平生之力,一跃而起,跳了一下,人又向前跌倒,但他这次因为认明了方位的,所以一跌,刚好跌在寥燕秋身上,觉得脸上融酥酥的,被寥燕秋头发擦得又舒服又难过,他为人本极正直,况且心中只有一个赛凤凰麦莲,倒是一点邪念也没有,但寥燕秋却是一阵心跳,脸上也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原来她与赵敞虽是亲密无间,但是男女有别,却从来也没有脸贴住脸地亲热过,一刹那间,她也感到有说不出的感觉,心头小鹿乱撞。

  赵敞哪里知道许多,一见人不致倒下,便附身以嘴在寥燕秋身上乱拱,寥燕秋只觉乐不可支,但又笑不出来。

  赵敞寻了一会儿,果然又给他寻着一处牛筋,用口咬了几下,寥燕秋已脱缚而出。

  她因为被赵敞乱拱,拱到痒到不得了,因此手才脱出,便不由自主地一把就将赵敞推了开去,百忙中却忘了赵敞还绑在粧上,给她这一推,“咕咚”一声,又跌倒在地。

  赵敞猝不及防,惊道:“小秋,做什吗?”

  寥燕秋此时已将口中铁核桃取出,心知自己不对,但她却不肯认账,反倒嗔说:“都是你,在人家身上乱拱一番。”说了,又不禁脸红,赌气不再出声,手脚一阵乱动,已脱缚而出,因被绑得时候多了,手脚血脉皆不流通,便来回走了两招,打了一路掌。

  赵敞跌倒在地,爬不起来,叫道:“小秋,快来帮我解缚吧。”

  寥燕秋循着声音,摸索着走了过来,撕到了牛筋,用力拉了拉,但那牛筋乃七八股编成的,以她功力,怎拉得断,赵敞道:“你也拿嘴来咬吧!”寥燕秋只得俯头去嚼,咬了半天,才咬断了三股,赵敞试用力一挣,已松了好多,便道:“小秋跑开!”一面聚周身真气,照着薛老三所传授的“十三势行功心解”,一收一放,只听“格”的一声,那已被寥燕秋咬断了一半的牛筋,竟被赵敞震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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