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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赵敞实在扭不过这位小师妹,在罗浮山玉女峰时是如此,现在仍然如此,遂三言两语,将经过情形说了。

  听得寥燕秋睁大了亮忽忽的眼睛,“呵呵”连声,一听到赵敞学了这么多奇妙武功,不禁大为羡慕,一把拉住赵敞一手,道:“师哥,快一件一件教给我!”

  赵敞不忍拂她的高兴,道:“好的,但现在快去寻那十尊大炮吧!”

  寥燕秋高兴得一蹦三跳,循住那两条深深的车痕走去。

  不一会儿,那些原是纵横交错的车轮印子已分成了十路。

  此时,两人越发肯定是大炮所藏,两人一商议,决定不分开,一条一条地寻过去,先拣了居中的一条,走不几步,便见两个清兵正在小步来回行走,那条轮印,竟直通入一所帐篷里面去。

  那营帐看来与人所居住的,一般无二。

  两人对望一眼,悄悄掩了过去,寥燕秋已掩至一个清兵背后,那清兵还毫无所觉,被寥燕秋一把扯住辫子,那清兵不由得仰起头来,刚想叫唤,已被她骈指为戟,点在喉间的“天突穴”上,一声未出,便自了结了。

  那边的一个,也被赵敞点了穴道,昏了过去。

  两人将清兵轻轻放在地上,走到营帐旁边,寥燕秋探头进去一看,不由得赶紧缩回头来,骂赵敞道:“师哥,你怎么这么坏,要我去看这等不堪情景!”

  赵敞给她骂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着也探头进去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

  原来那营帐之中,哪里有什么大炮,倒有横七竖八,睡了不少清兵,那些兵丁,倶是从北方来的,南方十一二月天气,他们也不觉得寒冷,而且北方习俗,喜欢脱了衣服,裸体睡觉,帐中清兵,倒有一少年是光着身子的,难怪寥燕秋害羞了。

  赵敞也是男人,却并不怕,看了一会儿,心中奇怪,心想那轮痕明明通来此处,怎的不见大炮,反倒睡了一营帐的兵丁?心还不肯息,再仔细一看,那边厢黑乌乌地有一件物事,圆滚滚,看不出是什么,忙缩回头来,招手叫寥燕秋过来,寥燕秋适才已羞得不得了,此时只是顿足摇头,死也不肯走近。

  赵敞无奈,只得退出,道:“燕秋师妹,怎么到了紧要的关头,却退缩起来了?”

  寥燕秋急说道:“师哥,你再欺负我,我讲给师父知!”

  赵敞说道:“那营帐角落上,有黑魆魆的一件物事,我想闯进帐去,看个究竟,你帮我在外巡风。”

  寥燕秋答应了,赵敞拔出长剑,倒头想了一会儿,又将长剑归入鞘,轻轻地折了一根树枝在手,拨开了帐幕,以从薛老三见学来的点穴法,手中树枝在一刹那间疾颤七次,已经点了七个清兵的“节脉穴”。

  那些清兵只道帐外有人巡逻,哪里知道会有人闯入帐来,不一刻工夫,已全被赵敞点了穴道,赵敞放心大胆走到那角落一看,从地上伸出来的,可不是两尺来长的一节炮管?

  赵敞心想,难怪两番下山,百寻不见,原来清兵竟将火炮埋入地底,也可算得奸滑至极了!再仔细一看,一块木板盖着洞口,掀开了走下去,下面竟是一个大地洞,点着几支蜡烛,有两个清兵在坐着打吨,赵敞如法泡制,再奋力将那尊火炮推倒在地上,一阵乱拆,全都拆散,还揣了些零件,走了出来,谁知出得营帐一看,寥燕秋踪影不见,赵敞低呼几声,不见答应,心中大急。

  赵敞心知寥燕秋和自己一起下山,但如果只有自己一人回去,则虽然将十尊大炮全都寻到毁坏,使清兵无攻山之力,也是罪多于功,因此心中这份焦急,不可言喻,但是又苦于正在许多营帐之中,不敢出言高声喊叫,只得周围分途寻找,走不几十步,被他发现了一个清兵尸体,心中暗喜,知道是寥燕秋下的手,可知寥燕秋是从此途而去,便跟了过去,但是一直跟出了清兵营地,再提高声音,叫了几下,仍是不见回答。

  赵敞这时正是又气又急,因为他只当又是寥燕秋淘气起来,赌气走了的,急的是眼看天色将明,大炮埋藏地点,既已为己所知,若不立即破坏,拂晓清兵进攻,花山难保,因此在山脚下踱来踱去,好生委决不下。

  其时,也正是泰山神驼再下花山,探听他们两人怎么迟迟不返的时候。泰山神驼只在营地内转了几转,再也想不到赵敞会在营地之外呆呆地转圆圈,因此也就回山去了。

  却说赵敞转了一会儿,猛地省起,暗叫道:“赵敞啊!赵敞!你怎么那么糊涂?就算燕秋师妹找不到,也该快些去弄坏了那些大炮再说!否则,花山这多好汉,不就是因为你耽误了时间,而要遭殃了吗?”

  这一想,不由得他惊出一身冷汗,慌忙赶了回去,那时天色黑沉沉的,赵敞小心沿着车轮印子,一尊一尊,如法炮制。

  那些清兵全都睡得像死猪一般,被他如入无人之境,行得极为顺利。

  眼看片刻之间,已坏了九尊,这最后一尊,寻了好久,方始寻到,才钻入营帐,便觉有异,顿了一顿,突觉面前风生,似有人迎面扑来。

  赵敞来不及掣剑,急忙使“疯子卖酒”,一侧避过,手中树枝,也已听声辨位,“刷”地伸出,去点来人小腿上的“委中穴”。

  那人在地上一滚,方始避过,笑道:“郑大哥,是我!别大水冲倒了龙王庙。”

  赵敞一听那声音极熟,认得出正是徐氏三杰中的徐省。

  在越秀山下打擂台,只有他一人未受伤,想是现在跟着郑可在此,也不足为异,但却不知为什么将自己叫做“郑大哥”?既而一想,不禁哑然失笑,定是自己为了急忙避开,使了一招“疯子卖酒”中的“涓滴全无”,以致使他误认,急切间也使不出什么来应付他,因此并不出声,准备实施袭击,以免为山九刃,功亏一篑,留下了一尊大炮,仍可为清兵使用。

  那守在营帐之中的,倒真是徐氏三杰中的徐省,徐氏三杰全是莽汉,徐省一见来人如此身法,便已料定了是千面郎君郑可,见自己问一声,对方却并不回答,还只当郑可怪他不应一照面,也不问清楚便扑,因此便赔笑道:“郑大哥,刚才你这下点穴,真是出手如风,若不是我知道厉害,死命避开去,早就倒地了。”

  赵敞听他恭维郑可,心中暗暗好笑,正要认明他的所在,一举发难之时,忽听徐省又道:“麦姑娘处我刚才还去伺候过,她一夜未睡,等你回来呢?怎的你去了这么久?”

  赵敞听了,心中这一吃惊,真的非同小可,心想这是什么话?难道麦莲真是不要自己,死心塌地跟着郑可了吗?若要不是,为何在军营之中也跟了他一起来?一急之下,心中又怒又痛,身形一晃,扑了过去,“啪”的一声,在徐省脸上,就打了老大一个耳刮子。

  徐省正在竭力讨好郑可,怎样也料不到脸上突然会挨上一掌,这一掌赵敞因急痛攻心,足足用了八成力,痛得他“哇”的一声,连门牙都被打落两颗,含糊不清地叫道:“郑大哥,你怎——”一语未毕,赵敞已手腕一翻,左掌按在他脑后的“脑户穴”上。

  那“脑户”为督脉,肠气上升入泥丸之门,直通十二经络。若被用力一按,立刻真气尽散,十二经络尽皆断裂,何等厉害。

  徐省武功虽然平平,但是觉得一句话未讲完,人家一只手已按在“脑户穴”上,焉有不知厉害之理,摆了几下,非但没有摆脱,反觉一股热气直传了过来,吓得徐省哀求道:“郑大哥,别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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