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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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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空大师像是当着众人,下不了台,答道:“是又怎样?”一面人也站起,看他站立的姿势,竟如遇大敌,两脚不丁不八,手臂虽然不动,但袈裟的袖子却在微微抖动,郑可见他站了起来,便向前走了几步,这一来,那智空显得更是紧张。 麦莲心中,倒反代郑可着急,她见郑可年纪轻轻,风度翩翩,适才对答了一会儿,真是无所不知,谈到武学,又谦虚得极了,见他为了智空笑他跑得快,杂像要寻事模样,心中哪能不急?因为智空又胖又大,他一个文弱书生纵使去些武功,想来也不是人家敌手。 麦莲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地关切郑可,只有眼睁睁地注意动静,心想万一郑可吃亏,那自己就得出手助他一臂之力。 赵敞本来就无时无刻不在注意麦莲,见她一双妙目注定郑可,眉目之间,竟大是关切,心中盼智空大师将郑可教训一顿。 那另外几人,见郑可向智空缓缓走去,石二嫂扬了脸,像是看不见。 徐家三杰面有得色,石小兰是幽怨地看住郑可。 郑可跨了三步就站定,慢慢说道:“在下倒要看看大师父逃命可快不快!”一句话还未讲完,突然右臂扬起,“呼”的一掌向前砍去,出手之快,真是出人意料之外,而且拳风凌厉之至。 智空本早有准备,一见郑可手臂扬起,便“嗖”地退了开去,来到大门附近,只听“喀嚓”连声,他坐的那条红木椅子,已为郑可这一掌击塌。 郑可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掌,微微一笑,道:“原来大师父逃起命来也恁地快捷!”一摇三摆,走回原座,在经过麦莲座旁的时候,又向她微微一笑。 麦莲见他竟有这份功力,心中更增了几分敬意,报以一笑。 赵敞见了这等情景,心中实在忍不住,开口道:“郑……郑大哥,你们打架,何不到外面打去?本观主人不在,你竟出手毁了家私,是何道理?” 麦莲见赵敞脸涨得通红,心中已知道他是不愿意自己老是和郑可说笑。她年长赵敞一岁,女孩儿家成熟较早,赵敞对她的爱意,她也知道些。只是她自负文武全才,怎会喜欢赵敞这样的人?一见郑可清秀潇洒,芳心便已暗许,因此忙叱道:“师弟,对外客怎可如此?” 郑可却将脸转了过来:“这位兄弟,手持长剑不放,久闻清波上人剑法超群,想点拨小生几下吗?” 赵敞料不到郑可竟会这样狂法,他早已看顺眼郑可的作为,再加他心中又不是深有城府之人,便站了起来,道:“郑大哥既要献丑,恭敬不如从命。”竟大踏步地走了出来。 郑可微微一笑,从茶几上拿起折扇,“刷”的一声打开,摇了几下,两眼竟不看赵敞,反而望定麦莲。他这意思是要看麦莲的眼色行事,好讨她的欢喜。 麦莲本就对对赵敞无甚好感,但终究是自己的师弟,怎能叫他吃了外人的亏去?刚才见郑可一掌的威力,竟能将红木椅子震碎,看来赵敞绝不是他的敌手,便道:“师弟!别胡闹!” 赵敞虽不服气,但麦莲讲话,他从来不敢不从,正想退回座去,那驼子已端了个茶盘,走了进来。 智空大师避开了郑可这一掌之后,已在门旁一张椅上坐定,见驼子入来,又目光灼灼瞧定了他。 驼子毫不在意,一杯茶一杯茶分递过去,在走过赵敞身边时,赵敞忽然见他向自己连眨几眨眼睛,神情甚为滑稽。 他上山六年,从未见那驼子有这等怪异的举动,一惊一呆,茶杯几乎脱手,那驼子却又从容不迫地走了过去。 待递到智空大师处,已是最后一杯,驼子将一碗茶放在他坐位旁的茶几上,拿了茶盘就要走。 智空大师忽地狂吼一声,一腿踢出,将那只茶盘踢得直飞出去,一面喝道:“好驼子!原来你在这里,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哩!”这一下变生仓促,每一个人都莫名其妙,全都离座站起。 只见那驼子茶盘被踢,脱手飞去之后,踉跄退后几步,面带惊异之色,智空大师骂了一声之后,举起手臂,一掌就要拍下,那驼子显是丝毫不会武功,连避都不避,这一来赵敞忍无不忍,离座而起,也不说话,对准智空大师,就是一招“精卫填海”。 智空大师大头微微一摆,挂在颈上的那串牟尼珠突然荡了起来,还转了个小圆圈,一举而化开了赵敞的一剑。 赵敞见他两手不动,那串念珠竟由颈项的肌肉用力弹起,心中不禁愕然。但他恨透这和尚欺负驼子,接着又是一招“海上勾鳌”。这一招他虽是新习的,但因是“倒海剑法”精华所在,果然声势大不相同。 只见剑锋一抖,赵敞心中默念八字剑诀:“四十九颤,引敌上勾。”那柄诱剑经他力贯右臂,抖起七七四十九朵剑花。 智空和尚见这少年第一招只不过来势凶猛,剑术却平平无奇,心中存了轻视之念,但见他倏忽之间撤回发招,竟然和前一招大不相同,单是那一嚷剑花,已叫人头晕眼花,眼前竟不知有多少个剑尖,叫人避无可避,不禁向旁一侧。 谁知这招剑法名为“海上勾鳌”,自然含有诱敌上勾之意,那舞起的七七四十九朵剑花,全是虚招,待智空大师向侧一避,头向后一仰,牟尼珠待要荡起迎敌之时,赵敞长剑倏地也向旁跟来,“刷”地向前一送。 智空脚步还没有站稳,怎避得过他突如其来的那一剑?急忙纵高几尺,赵敞一剑刺空,苦于剑法未熟,便收剑凝立。 智空不知他深浅,在空中一个“鲤鱼打挺”,向后跃出数步才得以站定,他本来在靠近门处,这一跃已跃至门外空地之上,一时也不敢进来。 赵敞不理会他,扶起了驼子。他自从上山以后,师父虽然疼爱他,但教他武艺的时候,总是疾言厉色,毫无通融,因此他对师父只有敬畏之心,倒是这个又聋又哑的驼子,是他的好友。那驼子会的玩意儿也真不少,上树捉鸟,设阱捕兽,赵敞究竟未失小孩子心情,当然喜欢这些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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