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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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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面反问,一面反倒向后退出了几步。曾家堡成了一片焦土,这件事也使他知道了江湖险恶,武林恐怖和人心难测。 如今那人和自己可以说素不相识,这么多的东西,那人却要送给自己,岂不是不要看好心么?所以他要一面反问,一面向后退出了。 曾天强退出了五六步站定,只听得那人道:“不错,送给你,可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曾天强心中暗忖:这人只怕不怀好意,所以先拿这些东西来引诱自己的。他并不出声来,只等那人开口,那人道:“尚冰的尸体在何处,你知道么?”曾天强道:“知道,还是我和一位白姑娘,将她的尸首埋起来的。” 那人道:“这就好了,我死之后,你架起一堆硬柴,将我烧成灰,将我的骨灰,洒她的墓上,这不是难事,你做得到么?” 曾天强本来不知道那人要以这许多东西引诱自己做什么事情,如今听得那人这样说法,他不禁呆了,惊讶无比地道:“在你死后?你好端端地,怎会死?” 那人笑道:“我应该追寻她了,再也不能让她来找我了!” 这两句话,曾天强听来,也是莫名其妙,那人又问道:“你可否答应了么?” 曾天强向地上那么多东西看了看,心想将他的尸首烧成了灰,再找到尚冰的葬身之处,将之洒了上去,这件事可以说轻而易举之极,只是半颗“天泥丸”,已经够作酬劳的了! 他把头点着道:“好,我答应你,可是你——” 那人不等曾天强讲完,面上便现出了一副急不可待的神色来,曾天强看出他神色有异,停了停口,只见那人身人向后一仰,背部在树上撞了一下,紧接着,“嘭”地一声,便已倒在地上。 曾天强连忙俯身下去察看时,只见那人已是面如纸金,气息全无了! 曾天强绝未想到事情竟会在突然之间,演变到了这一程度的。 那人突然死去,当然是自断经脉而死的了,看来其人武功极高,人也十分好,为什么要在这里突然自断经脉而死了呢? 曾天强百思不得其解,他唯恐有人经过,发现放在地上的那些武林奇珍,是以先将那些东西,一起收了起来,然后再看那人,只见那张冰魄神网,仍被那人紧紧地握在手上。 曾天强心知那人和冰魄仙子尚冰一定有极其深的关系的,如今自己得到的那些东西,可以使自己的武功达到颇高的程度,那么凭着这张冰魄神网,或者可以到冰礁岛去练武的。 他将那张冰魄神网取了下来,也放入怀中,这才架起了一堆硬柴,点着了火,将那人的尸体,拉了上柴堆,自己远远地避了开去。 过了两三个时辰,他再回来,那人的尸体早已成了灰,曾天强就将那柄匕首,用一段树干,削成了一只木罐,将那人的骨灰盛了,带在身边,辨了辨方向,向尚冰遭难之处而去,他对那地方的印象十分深,一路行走,可以记得路远。 曾天强一面赶路,一面苦苦地思索着那人的死因。那人是自断经脉而死的,那该是毫无疑问之事了,但是他为什么要自尽而亡呢? 曾天强将那人一出现之后的言行,仔细地想了一遍,只觉得那人一开始,便像是对自己和卓清玉两人的友情,表现得非常之关心。但自己和卓清玉两人,却又是绝不认识他的,那又是什么原因呢? 听他的口气,似乎和冰魄仙子尚冰是至交,但显然已不通往来许久,因为他连尚冰不在冰礁岛上一事,都不知道,而要自己和卓清玉两人,到冰礁岛上去避难,还要自己顺便和他带一封信去。 在他听到了尚冰的死讯之后,他又如此之悲痛,语无论次,到自己再次遇到他之际,他又叫自己快去追卓清玉,迟则不及,如此说来,莫非他和尚冰,本是刻骨铭心的一双情侣,后来不知因为什么误会分了手,谁也不肯向谁俯就,以后蹉跎至今,所以他在听到了尚冰的死讯之后,才后悔莫及的么? 曾天强一想到这一点,脚步便变得缓慢,终于停了下来。他的脑中十分混乱,他想到了卓清玉,又自问自:要不要去追她,要不要去找她,认个不是呢?然而他又想到了当卓清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一切行事全要听卓清玉的意见,虽然是卓清玉对的多,而且她也没有盛气凌人之态,但无论如何,处处听命于她,这总是十分令人难堪的事情。 那样说来,自己是不应该去找她,正应该和她分手才是的了。 然而,如今和她分了手,为什么心中又会有那样的怅惘,那样的难以言谕,总像是失去了什么的感觉呢?曾天强心情撩乱,呆呆地站了片刻,又向前赶路,可是一路之上他心绪便没有宁静过。 他不断地想着卓清玉,卓清玉的那种倔强,使他佩服,使他欣羡,但也使他厌恶,因为卓清玉的倔强,还驾骂于他之上。 曾天强一直到穿进了深山,已经快到尚冰、白修竹、张古古等人的死处,心情才慢慢地宁帖了下来,专心一致的赶路。 他越是离目的地近,便越想起和白若兰在一起的那些时光来。白若兰和卓清玉全然不同,她十分迁就自己,为自己设想。 在白若兰的眼中,似乎他和曾天强之间,绝没有什么界限,更难得的是她的心中,的确是这样想的,那绝不是什么做作! 曾天强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一声。白若兰是天山妖尸白焦的女儿,天山妖尸是毁去曾家堡,逼死曾天强父亲,令得他父亲的尸骸也难以寻觅的人之一!他和白若兰之间,简直是隔着一座山,可笑白若兰竟然看不到这一点! 曾天强慢慢地向前走着,终于到了目的地,他将木罐中的骨灰,在尚冰的葬处之旁,掘了一个小洞,葬了进去,后退了几步。其时,正当斜阳沉西时分。 他修长而诡异的影子,映在三个隆起的士堆之上,落叶在坟间乱卷,更是极之苍凉。 曾天强心中一阵难过,猛地转过身去。 他不转过身去还好,一转身去之后,整个人向上,直跳起尺许高来,毛发直竖,又腾地向后退出了一步,方始站稳。 原来就在他的背后,竟悄没声地站着一个人! 他在突然之间,见到背后有一个人,如何不大惊失色,等到他站定之后,才看清那人正是鲁老三。曾天强心中大怒,正要责斥鲁老三行动鬼祟之际,鲁老三却开口在他之先,“哼”地一声,道:“喂,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人道为人不作亏心事,半夜敲门不吃惊,你见了我便吓了老一大跳,哼,你在做什么亏心事?” 曾天强气得双眼发白,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他心知鲁老三夹缠不清的功夫最好,自己若是还口,不知他要说些什么话出来。 是以他虽然气苦,却是忍气吞声,道:“我没有什么,你为何行动全无声息?” 鲁老三道:“这就叫来无影,去无踪,若是我有声息,还能看到你在这里做亏心事么?” 曾天强忍无可忍,道:“我做什么亏心事了?” 鲁老三伸了伸手指了曾天强的鼻尖,“啊呀呀”地叫了起来,道:“还说没有?还说没有?这里分明是三座野坟,你却在这里挖挖掘掘,可是在掘野坟,欺死人,这还不是亏心事么?” 曾天强怒道:“放你的狗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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