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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当文礼贤的身子向后仰去之际,他的双足,仍然站在地上,而身子齐盖处,向下弯着,像是一座桥一样,那是极上乘的“铁板桥”功夫。

  滕奇影一看到这样的情形,立时身形一纵,双足向文礼贤的双膝,直踏了下去!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文礼贤的双膝,若被踏中,自然非一起断折不可!

  但文礼贤就在这时,左手在地上一按,双足却也向前,踢了出来!

  刹那之间,只听得“啪啪”两声响,两人的两脚,都踢在对方的脚上!

  这两脚,两人都是用力踹出的,滕奇影发出了一声怪叫,身子向后倒翻了出去。而文礼贤也闷哼了一声,身子向外,连滚了七、八下。

  滕奇影落地之后,双脚仍是隐隐作痛,但是他立时又挺剑扑了上去。

  文礼贤以剑支地,身形一挺,站了起来,两人的长剑,再度相交,文礼贤身形晃了一晃,迅速地向后,退了出去,退到了驴车之旁。

  滕奇影“磔磔”怪笑,道:“文寨主,我看你不济事了,你还不舍得这十万两黄金么?”

  文礼贤真的有点支持不住了!

  他那种神定气闲的样子也消失了,只见他咬牙切齿,面上的肌肉在不断抽搐着,口中已隐隐有鲜血,流了出来。在和滕奇影动手之后,滕奇影中了他的一掌,还是占着上风的!

  但是,他原来所受的伤却在渐渐发作,他退到了驴车边上,倚住了车厢,不住地喘着气,滕奇影怪笑着,向他渐渐逼了过来。

  文礼贤的面色越来越难看,等到滕奇影已来到了离他极近之际,他才猛地向前,扑了出去,滕奇影早已看出文礼贤支持不住了,是以并不还击,只是在文礼贤向前扑来之际,身形突然一侧。

  滕奇影打的主意是,只要文礼贤一个收势不住,向前冲了出去的话,那么,他只要一个转身,便已自然而然在文礼贤的身后,足可以从容取胜了!

  却不料滕奇影才一侧身,文礼贤看来,是以极其迅疾的身形,在向前冲来的,却在突然之间,硬生生地收住了势子!

  就在文礼贤的身形,突然一凝,滕奇影陡地一惊间,文礼贤的长剑,又已刺到,“啵”地一声,直刺进了滕奇影的右肋之下!

  滕奇影一声怪吼,身子立时后退。

  总算他退得快,是以文礼贤的那一剑,只不过刺进了一寸多一点,文礼贤立时收剑,滕奇影的右肋之下,立时血如泉涌!

  但是文礼贤的身子,却也摇晃不定,滕奇影虽然受了伤,但一见这等情形,如何肯放过这机会,长剑抖动,抖出了好几朵剑花来。

  这一剑,剑势美妙,文礼贤在刹那间,竟辨不出滕奇影的一剑,究竟想刺向自己什么地方!

  他连忙向后退去,可是急切间,他却又忘了自己就在驴车之前!

  他才向后退去,“砰”地一声,背就撞在车厢上,他后退之势极急,那一撞的力道,也是大得出奇,车厢上的一根横木,又恰好撞在他的背心之上,令得他眼前一阵发黑,几乎昏了过去。

  而就在那时,滕奇影的一剑,也己经刺进了他的胸口!

  那一阵致命的剧痛,反倒令得他清醒了过来,他陡地挣了一挣。

  但是,他那一挣,却根本无法挣得动分毫,因为滕奇影的一剑,已刺透了他的身子,剑尖钉在车厢之上!

  文礼贤一声怪叫,反手一剑,向拉车的驴子,刺了出去,他一剑刺中了驴子,剑向上一提,还想将驴绳削断,但是剑势已衰,却只将缰绳削断了一半。拉车的驴子被文礼贤一剑刺中,立时向前奔了出去,滕奇影一见,也不及拔剑出来,飞身拔起,便到了车座之上,那时,文礼贤早已死去,但是他的身子,却还被钉在车厢之上,车子向前驰去,看来,文礼贤像是背贴在车厢上一样,诡异之极。

  滕奇影一上了车厢,立时拉住了缰绳,可是此际,车子正在冲下冈去。

  地势斜,驴子负痛狂奔,势子又急,急切之间,滕奇影拉得急了,“啪”地一声,缰绳断裂;驴子的去势更急。

  刹那之间,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车轮撞在一块大石之上,整个车轮,向外飞了出去,车身突然倒了下来,滕奇影的身子也从车上跌了下来。滕奇影才一跌下,身子便在半空之中,弹了一弹。

  本来,他虽然受了伤,但是以他的武功而论,他还是可以稳稳落地的。

  然而,就在他双脚快要沾地之际,整辆车子,却一起翻侧,车厢向他,疾撞了过来!

  滕奇影身形还未站稳,便已被车厢撞中,那一撞,撞得他眼前发黑,胸口发甜,身子被撞出了丈许,才重重跌到了地上!

  那一跤跌得极重,滕奇影在刹那之间,胸口一阵发甜,一口鲜血,忍不住便要喷了出来。

  滕奇影连忙真气运转,他紧闭着眼,要将那一口鲜血,忍了下去,因为他知道,这一口鲜血若是喷出来的话,必然身受重伤。

  而这里,离大同府城,并不是太远,难保没有来往的行人,看到倒在一旁的车子,和跌了满冈的箱子。

  有几只箱子,在跌出车厢时,撞在大石上,箱子已经被撞了开来,一锭一锭黄橙橙的金元宝,正散跌在冈子上,映着夕阳,发出夺目的光华来。

  任何人,一看到那样的情形,都会立即想到大同府福来银号遇劫的事!

  而在那样的情形下,如果他身受重伤的话,那就真是糟糕透了。

  滕奇影竭力忍着,他胸头气血翻涌,过了好一会,那一口鲜血,才算是被他强忍了下去。

  他喘着气,以剑支地,慢慢地站立了起来。

  这时,太阳已越来越偏西了,当他站立起来之后,他的身影,映在冈子上,又细又长,看来十分诡异,他望着倾侧了的车子,朝着那两头已被压伤了的驴子,在刹那之间,动了十七八个脑筋,在想着如何才能将那十万两黄金带着走。

  可是,就算他是出了名的老贼,在那样的情形下,他却也想不出可行的办法来。

  他的心中,越来越是焦急,眼看那么多黄金已经到手了,但是他却没有法子带走,那实是焦急得令人难以抵受的事。

  他双手紧紧地握着拳,突然之间,刚才强忍下去的那一口鲜血,忽然又涌了上来,“哇”地一声,疾喷而出,而他的身子,也陡地一侧,“砰”地跌倒在地!

  他伏在地上,不住地喘着气,就在他眼前的冈子上的那些乱石,像是不断在飞舞一样。

  滕奇影想撑着身子站起来,但是却终于又倒了下来。在他的身子又倒下来时,他半边脸贴在冈子上,也就在那时,他突然听到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自远而近,迅速地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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