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刃(49)_倪匡

四九

　　凌苍苍急得几乎哭了出来，雷翔风却道：“不必问，一定是未曾看清，因为根本没有其事！”

　　凌苍苍娜哭音，叫道：“有的，有的，魅宝物的人，我没有看麵——”她本来还想好好地为自己分辩几句的。

　　可是，当她一讲到“那盗宝的人，我没有看清楚”之际，却陡地停了下来。因为这句话，根本雷翔风已说在她的前头，再从她的口中说出来，还会有什么说服的力量？

　　盖达松一声怪叫，手臂一长，右手已按在凌苍苍的肩头之上。

　　凌苍苍只觉得盖达松的这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肩上，宛若是挑着一副千斤重担一样，几乎连站也站不稳。

　　凌苍苍此际，已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了。

　　虽然她所讲的，每一个字皆是真情实况，但是她却一点佐证也拿不出来！她的话，连有着切身利害关系，最希望她的话是事实的盖达松，也不相信！凌苍苍勉力站定了身子，只见雷翔风站了起来，道：“盖掌门手下留情，若伤了她，素心神尼面前，却是不好看。”

　　盖达松这时，只消内家罡气，自掌心吐出，凌苍苍全身骨骼，皆可被震成粉碎，万难活命。

　　但是，他一听得雷翔风如此说法之后，却将吐出的内家罡气，蓄而不发。素心神尼乃是佛门之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她所习的武功，却并不是佛门正宗，而是天竺小乘佛门中的功夫。那门佛学，主张坏人在转世之后，才能成为好人。而使坏人快些转世，便是无量功德。所以这种功夫，出手极其狠辣，武功也十分厉害，几乎招招皆致人死命，绝不留情！

　　而且，素心神尼本身，心地也十分偏窄，最是护短。若是伤了她的弟子，盖达松本人虽不致于怕她，但青城门下弟子却要吃苦头了！

　　所以，盖达松在那瞬间，蓄力不发。

　　他转过头来，心中对雷翔风钦佩之极，道：“雷大侠，她这样无中生有诬你，你还为她说情？”

　　雷翔风一笑，说道：“她年纪还轻，何必与她一样计较，再说，她所说的话也不全是无中生有。”

　　▼第十六章　面临绝境

　　盖达松恃然。只听雷翔风又道：“酱如说，她知贵派为蔡天涯所盗去的宝物，会发出极强的光芒来，那么，她至少是见过的了，否则如何知道？”这时候，凌苍苍只觉得身子发冷，眼前发黑！

　　她实是未曾想到，自以为证据已经十分充分，理直气壮地来到，但结果，不但得不到蔡天涯的下落，却还被雷翔风三言两语，将事情推到了自己的身上！

　　盖达松一听，便转向凌苍苍，喝道：“你是在何处看到本门宝物的？”凌苍苍这时，明知自己就算讲破了舌头，盖达松也不会相信自己的话了。因此她索性不再分辩，只是道：“我刚才已向你说过了，你打死我，我也只是那样说。”

　　盖达松一声冷笑，道：“你以为恃着素心神尼是你师傅，我便不敢奈何你么？”

　　凌苍苍心中长叹一声，心想世人何以这样糊涂？何以这样容易被一个人表面声名所迷惑？雷翔风在武林之中，名头何等响亮？

　　武林中人，不论正邪各派，谁提起他来，都当他是侠骨仁心的好汉，又有谁知道他行径竟是如此可耻？就算有人知道，讲给人听，也没有人相信！雷翔风作恶，自然已不是一朝一夕了，受他所害的人，一定也极多。难道众口一词，也没有别人相信么？

　　凌苍苍一想到“众口一词”，心中猛地一动，不由得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因为，似乎绝没有许多人同时在说雷翔风的坏话！

　　那些人，那些吃过雷翔风亏，受过雷翔风害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凌苍苍立即得出一个答案：给雷翔风杀死了！

　　雷翔风若是不杀人灭口的话，他在武林中的声名，还能这样的好么？

　　凌苍苍一想及此，不由自主，又向雷翔风望去，雷翔风也正满面微笑地向她望来，在雷翔风的面上，看不出一丝杀机，看不出一点恶意！

　　但是，凌苍苍却知道，在雷翔风的心中，正在盘算着如何取自己的性命！凌苍苍知道自己的处境已经危险之极了。危险不在盖达松，盖达松是不会杀自己的，危险是在雷翔风！

　　凌苍苍知道，自己如果不是立即回到巫山，或是立即回到三星湖中，那么，她的性命，实是随时随地，都可以失去的。

　　然而，不要说巫山，就算是三星湖，也有一段距离。在这一段距离中凌苍苍又是一震，华秋不就是在这一段路上死的么？

　　凌苍苍的额上，冷汗直淋，她实是想不出，自己可以有什么法子，来避开雷翔风的毒手！

　　只听得盖达松又沉声喝道：“你定然是在蔡天涯处见到宝物的，是不是？”凌苍苍的心中，乱到了极点，盖达松的话，她竟没有听到。盖达松怒意陡增，厉声道：“你可是在蔡天涯处，见到宝物的？”

　　盖达松这一厉声呼喝，声震屋瓦，令得凌苍苍身子，猛地一抖。

　　也就在那一瞬间，她的心中陆地一亮。

　　她找到一线生机了！

　　刹时之间，凌苍苍犹如卸下了肩负的千斤重担一样，松了一口气，道：“是，我是在蔡天涯处见那宝物的，你说得不错。”

　　盖达松的声音，更是严厉，道：“那么，蔡天涯在什么地方？”

　　凌苍苍叹了一口气，道：“既然给你识破，那我也不能不说了！”

　　凌苍苍在讲这句话的时候，只见雷翔风的面上，现出了一丝怒容，那显然是雷翔风也已经知道了凌苍苍的脱身之计！

　　要知道，刚才凌苍苍当面责骂雷翔风，雷翔风的脸上，尚且没有一丝怒容。但这时他的脸上，却有了怒容，由此可见，他是真的想将凌苍苍除去了。

　　但是凌苍苍却已决定和青城掌门同行，雷翔风总不能在青城掌门面前将凌苍苍杀死的。因为雷翔风在青城掌门之前，还要表现他泱泱大度的大侠之风！

　　而就算要暗害凌苍苍，那也不是容易的事。因为青城派高手如云，盖达松的武功更高，岂是轻易可以得了手的？

　　这便是刚才盖达松向凌苍苍问起，是不是在蔡天涯处见到宝物的时候，凌苍苍立即承认的原因了。

　　因为她知道，盖达松必然要追问她蔡天涯的下落，她也可以声称带盖达松去找他。那么，她便可以安然离开雷府了！

　　雷翔风当然也明白了她的这个计划，所以才现出一丝怒容来的。因为只有雷翔风知道，凌苍苍并不是在蔡天涯处见到宝物的！

　　盖达松的声音，放得柔和了些，道：“你带我去找到了他，我仍不会亏待你的。”

　　凌苍苍道：“好，我们这就去吧。”

　　雷翔风沉声道：“盖掌门，你竟相信她的胡言乱语么？”

　　盖达松叹了一口气，道：“雷大侠，常言道病急乱投医，她的话固然未必可信，但我却不能不跟着她去看上一看！”

　　雷翔风道：“盖掌门说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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