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墨余生 > 紫龙佩 | 上页 下页


  穿云剑客微笑道:“公孙虚与上官奇,系老朽忘年旧友,两人武功,虽非玄门正宗,但高不可测。上官奇有豢养毒物的习惯,但并不是存心害人,而是制炼各种解毒之药。他为人极重感情,对令弟情形,似乎也无恶意,否则早同公孙虚联袂南来,找你们拼命了。避而不见,不过是受断剑之辱,想试试令弟有无真心相交之意。江湖封剑,原是认为犯有大过而自行认罪的,才有此举。令弟封剑之情可感,对方也是至性之人,据我看,这场事不但不须化解,彼此两方,恐怕在感情上,早已是生死之交了。”

  紫阳真人听罢心中释然。

  这顿饭,边谈边吃,为时极久,上人开了藏经阁,里面有两间极为精致宽大的云房,这原是招待衡山派长辈之所,上人对昆仑掌教,恭敬异常,故待以重礼。当下由上人与穿云剑客陪同进了云房,穿云住了对间,真人道过了打扰,上人自回方丈室,各自养息不提。

  次日清晨,上人督促寺僧做完早课,又招待真人与师兄吃完早斋,紫阳真人便请将一瓢僧抬入藏经阁,不久,由紫虚与净性将师叔抬来,放在云床之上。

  一瓢因为吃了两颗灵丹,红云散花针虽未取出,毒气尚未攻心,故人也相当清醒,他谢过了真人,真人将他僧衣解开,只见半身乌赤,红筋布满全身,不用说,苦痛异常。真人着紫虚扶着师叔坐稳,自己立即在一瓢身前打起坐来。上人与穿云剑客立在云床旁边,只见从真人鼻中,喷出两股白气,直向一瓢鼻中钻去,同时右掌按在一瓢胸前,人如老僧入定,态度至为严肃,上人心中感佩异常,深赞这种精湛功力,确为江湖各派所不及。而且这种功力用以疗伤,最耗人真元,此种舍己救人的精神,也只有名门正派的人才有,未来昆仑派必能领袖武林,为江湖保存正义了。

  一瓢中了红云散花针后,初时全身感到麻木,继而四肢百骸热如火烧,服了解毒丹与昆仑丹药,痛苦虽然大减,但仍然感觉苦痛异常,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自白气入体,即觉如饮甘露,心中烦热顿时减轻很多。真人按胸部之手,有一股热力,从他掌心中传出,直透丹田,立时通行百脉,直达四肢。须臾,汗出如浆,人又轻松了很多,于是一瓢也凝神静气,运用功力,以加速医疗速度不提。

  三天治疗,行将期满,真人始终不言不动,上人和穿云剑客,都守在旁边,不敢离开,谁也没饮过一口水,吃过一粒米。

  这时,真人忽然双目一睁,口中又吐出一股白气,向一瓢口中钻去,同时双手向一瓢各处穴道按摩,一瓢已大体复元,惟伤处稍感胀痛,只觉全身一股纯阳之力,向伤处推动,好象体内有一根芒刺,被那股力量推动向伤处运行,而且愈来愈速,也愈接近伤处,真人运功也愈勤,忽然皮肤上有点刺痛,迸出了一根小小针儿,真人右掌一扬,吸在掌中,口鼻中的白气,也划然立止,大功随即告成。

  一瓢僧霍然而起,拜伏于地道:“真人义薄云天,舍己为人,有生之年,皆感戴之日。”上人与穿云剑客也合掌一拜,真人忙谦逊一番,立即闭目调息。上人与穿云剑客及师弟一瓢僧,也立即各返云房,分别调息。

  这样过了一七,衡山派受伤的人,都仗着灵丹治疗痊愈。昆仑掌教告辞下山,上人苦苦地留了一日,当晚全寺大排素席欢送贵宾,真人在席间露出南下云游之意,目的在于向各处名山洞府,找寻失传之武功绝技,以挽救未来之江湖浩劫。宴罢,即告辞下山而去,他又哪里料到此次无意中收得一位绝世神童,在青莲师太的神算中,所占出挽救浩劫的奇特少年,却应在此人身上,更料不到此次仗义援手,爱妻惨遭杀害,掌上明珠亦因此而失踪,造成人间惨剧,几使一片侠心,变成终身抱恨不提。

  这正是:此日南来援旧友他年西上恸娇妻岳麓山在湖南长沙的对岸,中间隔了一条河,谁都知道那是湘江,湖南境内四大河流之一。岳麓山脉取名岳麓,意即南岳山之麓而已。由长沙过河,到了岸上,即可径入山腹,山路颇为平坦,山既不高,范围也不大,但前临湘江,碧流如带,风帆点点,来往无间,而山势则回峰合抱,林木蔚然。山麓一带,枫树极多,一入深秋,枫叶如火,到黄昏,夕阳西下,枫叶反映残阳,勾成红光一片,瑰丽绝伦,这风景使人想到唐诗两句:“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故清朝袁枚将山麓的一座小亭,取名爱晚亭。

  山腰有岳麓书院,系宋时理学大师朱熹张载讲学之所,这一来,真正的好学知名之士,莫不喜隐居其间,而那些附庸风雅的人,也争以一游为快,尤以南宋康王时,黄河一带,受金兵骚扰,王室南迁,偏安一隅,故隐居岳麓山的人,更不在少数。

  岳麓山的对面,有一水鹭洲,它在湘水的中央,周围不过里余路长,虽然是个小屿,但因土地肥沃,一边对着长沙,一面朝着岳麓,位置至为适中,无形中占着地利,加以长沙气候极佳,四季分明,既无溽暑,也少寒冬,于是这个小洲,不但得着地利,也可说又占了天时。

  洲上原有几家渔民,有一年,一个中年文士,带了一个苍头和一个四岁左右的男孩子,来到水鹭洲,购买洲上土地。渔民生活并不富裕,有了一艘小船,四处可以为家,人家来向他购买土地,只要价钱公道,说卖就卖。

  那中年人性格极为仁慈,相貌更是堂堂一表,穿着更是不俗,只见他修眉入鬓,双鬓微斑,颏下留有三绺长胡,面白如玉,身带青缎长衣,穿着白底便鞋,一派文士打扮,一言一动,无一不合着泰而不骄,威而不猛的君子行为。

  那童子,更是天上金童,瑶池仙品,只见他面如银瓶,鼻如悬胆,唇若涂丹,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人好像含有吸力。

  那中年文士牵着他的手,他一蹦一跳地跟着他,文士坐着,他像小鸟依人似地倚在他的身旁,这文士对他似乎特别慈爱,常常用手摸摸他的头,看看这,看看那,有时相对着面露笑容,人间天性,表露无遗,不用说,这两人是父子一对。

  那苍头年纪不过六十岁左右,满脸虬髯,精神极佳,像貌生得颇为威猛,穿着也不是下人打扮,但对那文士却至为恭敬,对那小孩子却关切异常。他们询问渔民是否愿意出让土地,渔民认为可以,这文士立即着苍头取出白银卅锭,分交出卖土地的人。

  这洲上原只有三家渔民,每人得了这么多银子,那真是梦想不到,当时表示愿意立即迁居,以将土地交付。

  文士笑道:“诸位暂时可以不必忙于搬家,更可不必迁出洲外,我立即请人替诸位另盖房屋,不过地点集中在洲的尽头附近,我也要在洲上搭盖几间房子,并将洲上土地开发利用,杜门课子,以了余年。因见诸位系以打渔为业,虽然占着洲上土地,却并无时间去开垦它,原意要诸位出让,还以为事情不太简单,谁知诸位古道热肠,说让就让,此后同居一洲,彼此为邻,互相照应洲上开发后之出产,亦必分与诸位一份,绝不会个人独享,此意如何?”

  众渔人闻言大喜道:“既然如此,何必要先生拿银子向我们购买?我们既无损失,更坐享其成,若再受银子,问心就有愧了。”说完,纷纷将银子原封拿出。

  文人笑道:“这样做,诸位又大可不必了,洲上土地,原为诸位所有,虽未尽量开发,但总还是诸位的产业,现在我占用了大部分,如诸位不受银两,则我更加于心有愧,些微钱物,对诸位生活有补,而对于我,并无多大损失。自古以其所有,易其所无,原属正道,诸位如决定不受,我只有舍此而另谋他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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