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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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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孔方正被他一声“女檀樾”,说得粉脸通红,忽然一声清磐,霎时齐鼓齐鸣。 五空大师说一声:“这里要做早课了,咱们往禹王牌说去!” 二女只觉眼前一花,五空大师坐处已空无一人,连那蒲团也被带走。 阿尔搭儿亲眼见过紫虚上人,白义姑,苍冥上人的艺业,只是微微一怔,认为五空大师与前三人也相去无几;钱孔方却是初见这般神技,不禁噫了一声。 于志敏忙道:“我们快走,他已到山顶了!” 三条身影在空中连划几道圆孤,也到了禹王碑前。 五空大师呵呵大笑道:“你们来迟了!” 于志敏先是一怔,旋而明白花和尚人老心不老,还在暗较轻功,赫然一笑道:“晚辈怎及得大师神技?” 五空大师见于志敏赞他,又微笑道:“你三人也不弱,只 是起步较迟而已,若在百里之外,只怕老衲也不过胜份一肩。” 钱孔方正要旧事重提,劝五空大师下山,唇皮一动,五空大师已抢先遣:“你且休说,俺知你要说何事,看俺老成这几根骨头,还能够就大事么?湘衡地面的事,自然是由你夫妇收拾为妙,不然就另推荐差不多的人出来。俺方才看你起落的身法,有几分像紫虚老友的缩地流光步,又有几分像我另一位老友的飞云步,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于志敏忙代答道:“她正是老前辈同时的孔氏兄弟的门下” 五空大师目光一亮,说一声:“仅传女擅樾一人?” 钱孔方一时念及师恩,妙目不禁一红。 于志敏知道梁山伯一百零八名草寇结义情重,生怕一个应对不好,五空大师误以为流民会被毁是因自己而起,则反脸成仇,大为不妙。急将事实经过,抽丝剥茧,层层说明。 五空大师慨叹道:“料不到孔亮兄弟的门下恁地倒行逆施,竟向玄冰老魅投靠,这也是各有应得,但死在玄冰谷,未免有点太冤”。叹息几声,即向钱孔方招一招手,说一声,“小女娃过来,俺给你几分好处!” 阿尔搭儿忙拉钱孔方上前跪倒。 五空大师笑道:“一点点小东西,毋须行此大礼!”挽起钱孔方,由袖中取出一方玉版,交到钱孔方手上,又道:“俺平生最懒读书,读了几百年也认不得几个大字,又最不愿收徒,缠俺这双天脚,只好把俺胡练得来的玩意,尽数缕刻在玉版上,本待和俺长埋地下,不料遇着你这娃儿,索性送给你,要俺对你解释,得花俺半天功夫,你还是自己去求解的好。” 钱孔方再拜称谢。 于志敏嘻嘻笑道:“大师那套醉打山门的拳法,在不在里面?” 五空大师呵呵笑道:“你这刁娃娃,专学会紫虚老友那套挖的手法,要看醉打山门的拳法,快去端两罐酒来!” 钱孔方笑说一声:“弟子去” “不要你去,要他去!” 阿尔搭儿说一声:“我哪?” “你也留着!” 于志敏和这莽和尚要籍故试他的艺业,嘻嘻一笑,说一声,“我去也!”声落人杳。 五空大师那样高的艺业,也只看到一溜轻烟,往山下直沉,不禁叹一声:“他那师父真是第一奇人,方才是他使刁,这俺也看走眼了!” 二女见人家盛赞他的檀郎,都喜不自胜,但又不便说出,只好相视而笑。 五空大师笑道:“籍等待酒菜的时候,俺先把玉版上的玩意指点一番也好!” 其实,五空大师除了拳法、步法、杖法、各有独到之外,轻功、内功、气功、全仗本体修为,二女聪明过人,并已练过极高的武学,只须一点即明,红轮甫涌,二女已经全部了解,喜得他掷版大笑道:“你两人这样好的记性,俺家再挖一百年 心血,也不够你学半天也——” 笑声中,一条身影疾如电闪登山,只听于志敏遥呼道:“狗腿买不到,权将猪腿代替了!” 二女一见檀郎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袱,胸前接有一个大拜盒,两手各提有一罐酒,不禁笑出声来。 于志敏道:“有甚好笑,这些还不够大师一顿吃!”把酒菜罗列在禹王碑前竟占了几尺地面。 五空大师连说:“够了!可惜没有狗肉,未免美中不足,说不得劳你去偷一只来,反正湘衡地界,多的是野狗!” 于志敏料不到五空大师竟支使他去偷狗,不禁怔了一怔,因为师父虽不禁偷富济贫,但偷别人的来济已,最是要不得,但由于前辈差遣,敢又当别论,笑笑道:“俗称偷鸡摸狗,既然只准摸,小子就去摸一只来就行!” 五空大师笑道:“摸的也好,快去模来!” 于志敏应声而逝过了半晌,果然携回一只剃光毛,开好膛的肥狗,还带有铁锅和陈皮、八角等香料。 阿尔搭儿诧道:“你在那里搞来这些鬼东西?” 于志敏笑道:“这狗不是模来,可说是抢来的!我一到山下,就听村人喧嚷着打狗,原来这只畜生咬伤了人家的小孩,活该它倒霉,被我顺手杀了,再向村人买了一口铁锅和香料!” 五空大师道:“小友真正能干,待老衲架炉蒸狗。” 于志敏忙道:“大师不必动手,煮别的,小子未必行,烧狗肉、烤狗肉、蒸的、煮的、一概不同凡昧,一试便知,以假包换。” 五空大师被他惹惹得笑到合不回嘴。 钱孔方也笑道:“阿敏什么时候学得几句生意人的口头禅,却来这里骗人。”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闲话少说,看小老头烧狗肉。”于志敏一面说话,一面以三方石块架起锅来,并搜集些枯草枯枝,立刻生火。 老少四人吃着现成酒菜,说些天南地北,专等狗蒸熟。 移时,肉香四溢,五空大师馋涎欲滴,赞得一声:“好香!”立即揭开锅盖,抓起一条狗腿就啃。 于志敏道:“还没到火候,休怪我烧得不好!” “吃得,吃得!已比酒家历次烧的好了!” 于志敏见这位莽和尚虽学佛多年,仍恁地不拘形迹,也暗示二妻开怀痛饮。 待把酒肉吃尽,已达已午时分。 五空大师一双油掌使向裟一抹,说一声:“洒家的醉拳来也!”一步跃开,立即施展起来。 于志敏夫妇三人俱已艺臻化境,看出五空大师一套醉拳,只是拳打脚踢,表面上杂乱无章,实则隐藏无尽的变化,屏息凝神,招招熟记。 盏茶工夫,五空大师拳脚一收,面向北方拜了三拜。谁也不知他要做什么忽然,他带着嘶哑的声音唱着:“漫酒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专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一任俺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凝破钵随缘化!” 于志敏早知五空大师一段极不平凡的身世。(曾详见于施耐。 庵着“水游传”,本书不赘)一听他唱出哀伤而又悲壮的古调,立即恍然道:“怪不得大师的醉拳不轻易在人前展出,原来一施展出来,即须幻想回当时的情景,才可发挥威力,照这样看来,这时休说是山、即是一座较小山峰,那怕不被一拳打坍?” 五空大师唱完他自编的一句,已是满面泪痕,凄然一笑道:“小友看清拳没有?” 于志敏拜谢道:“大师恩惠已多,小子不但看清,而且已略得妙处。” 五空大师道:“俺就不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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