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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白刚见欧阳坚有兴,人众惊奇,也索性佯狂朗吟道:穷途才解阮生嗟,无主江山信手拿,奇货居来随处赠,不知福分在谁家。

  欧阳坚更加喝采,待人众惯见他两人狂态,才收起笑声道:“小友这一句‘无主江山信手拿’和‘不知福分在谁家’,真个说得好。通无毒龙原是雄心万丈的人,并不因得不到白梅灵果,而打消独霸武林的念头。

  据说他曾远去乌拉岭,将那匿迹数十年的凌云羽士请出山来,并由那老怪物传出夺魂旗,邀集昔年几个各霸一方的枭雄再度出世,准备在腊尽春来,便着手剪除异己各派,此一阴谋如能实现,就连疯和尚,神州醉丐一班前辈高人也难逃劫运。”

  白刚大吃一惊道:“了空大师和灵道长难道也无解救的方法么?”

  欧阳坚叹息道:“贫道也曾问过疯和尚,他先则笑而不答,后来又说事有前定,由此看来,似乎这场浩劫已难逃。”

  听罢这段秘密,白刚委实起一种惶悚之感,他并非恐惧这场劫运落到他头上,而且他无意中服下白梅果,理当以戢祸弭劫为己任,日前和梅峰雪姥交手,自己的内力已略有不及,听说凌云羽士比梅峰雪姥又高一筹,自己与那老怪抗争,岂不相差更远?

  欧阳坚见他忽然俯神寻思,脸色凝重,笑道:“小友并不是武林中人,何以把人忧天?”

  白刚蓦地惊觉,本想将心事托出,又恐怕对方不肯相信,反而贻笑方家,因而顺口答道:“在下不过觉得惊奇而已,道长来此,想必有深意,可否见告一二?”

  欧阳坚略一迟疑,旋道:“贫道获悉天龙带又有新的阴谋,想起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是以一面寻找金鞭玉龙,一面打听该帮动静,好使大家有防备,此地与天龙帮总坛隔江相对,正好作为查探消息的地方,如是必要,也可以往天龙帮总坛走走。”

  白刚大喜道:“道长可肯携带在下同行?”

  欧阳坚暗怪这年轻人太不懂事,天龙帮总坛岂是随便去得?正色道:“贫道虽非怕事之徒,但深知该帮总坛机关重重,高手云集,进去不易,退出更难,如非必要,自不欲轻身犯险。不知小友有何要事,竟欲向总坛里去?”

  白刚真想不到欧阳坚那样狂傲的人,也如此畏首畏尾,但既未将自身习武的事告知,也就索性瞒个到底,笑道:“在下此去,并非向他寻衅,乃是要见见该帮护法玄机秀士孔亮,想不致有重大的留难。”

  欧阳坚听出白刚的话意,似暗笑他胆怯,老脸微红,待想发怒,蓦地记起对方不是武林人物,旋又朗笑道:“小友既然有兴,贫道便陪你走一遭,乘机也好瞻仰该坛能否藏龙卧虎?”

  两人谈论一阵,白刚因是初来,由欧阳坚指点,何处是汉阳,何处是汉皋,何处是鹦鹉洲,何处是鲇鱼套,何处是龟山,何处是月湖,何处……。直到灯火万家,才打道回店。

  那知白刚才进自己房间,亮起灯火,即见一张纸条放在桌上,近前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君欲寻之人,早已脱险,幸勿自投罗网!”纸上虽未写出留字人的姓名,但白刚料想定是胡艳娘所为。

  因为萧楚君失踪的事,白刚只对红飞卫方慧和九尾狐胡艳娘说过,但方慧已远去金陵,纵使雕飞迅速,也不容易即知萧楚君脱险的事,并且她如到武昌,她决不至于避不见面。

  除此之外,只有胡艳娘才能够打听得明白,也只有胡艳娘才会投鼠忌器,不敢在近天龙帮总坛的地方相见。

  白刚先因不知楚君的下落而忧急,这时又因已知端倪而不安。既然已经脱险,则人海茫茫,往何处寻找是好,再则孔亮为何要掳走楚君,也该是一个重大的谜团,如果孔亮不欲别人知道他在外面掳人,委说脱险,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因此,这事还是要弄个明白。

  晨起,白刚带着那张纸条去寻找欧阳坚商议,那知进房一看,却不见有人,床榻铺盖,并未动用过,心想:“这就奇了,昨晚他跑往哪里?”

  正疑惑间,忽见人影一晃,欧阳坚已走进房来,不禁论问道:“道长可是上厕去了?”

  欧阳坚见他停在室中,不免有点意外,带着几分怒容道:“天龙帮的狗头真是可恨,今天你就不去龟山,贫道也要闯他一关了!”

  白刚情知他夜来定是被天龙帮的人捉弄了,笑问道:“道长可是遇上天龙帮的人?”

  欧阳坚取出一张字条,递给白刚,并道:“小友自己看去!”

  白刚接过一看。见上面写道:“总坛要地,幸勿扑火自焚。并劝贵友勿去。”再细审字迹,分明和留给自己那张同出一人之手,但他想不出胡艳娘为何要用恫吓的方法,来阻止欧阳坚前往,急问道:“这纸条是何时发现的?”

  欧阳坚先请他坐下,才道:“昨晚回房不久,忽觉一缕劲风射来,即接到这张字条,贫道随即追去,才一上街,即见一个女的站在街心,我当时不以为意,不料她一见我走近,撒腿就跑,我才觉得奇怪起来,我追得快,她也跑得快,我待想不追,她也缓缓走着,一直走往城外,她偏又绕圈子走,最后折进一座松林,害我寻到天亮,方才看这纸条,才知那女的是天龙帮的人,如果早就知道,那肯放她逃脱?”

  白刚寻思半晌,问道:“那人可是九尾狐?”

  欧阳坚摇头道:“如果是她,贫道一见就知,也不足为奇,但那人却是一位十多岁的少女!”接着又描述那少女的衣着和身段。

  白刚听他的描述,不禁暗自诧异。照说那少女与己无关,又无须留言示警,如与己有关,则除了皇甫碧霞,柳凤林和田红之外,又另无他人,而这三女都不知道萧楚君失踪之事,岂不好生奇怪?

  他辨认那笔迹,很象是出于田红之手,而口气却又是天龙帮中人,不禁又使他迷惑不解。

  欧阳坚见白刚久久不语,笑道:“小友可是不敢去?你不去也好,免遭受这不必要的惊险,如有要事,贫道也可代劳!”

  白刚笑了一笑,答道:“道长请莫担心,龟山纵是虎穴,想不致陷害我们,不妨吃过早餐就走!”

  欧阳坚略一迟疑,旋道:“也好,但咱们此去,该用何种名目?”

  白刚思索半晌道:“在下虽有事欲见孔亮,但彼此并不相识,想借重道长名望,投帖求见,然后陈述来意,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彼此既不相识,怎会有事相询?欧阳坚心里狐疑,本欲探问,又怕他误会以为自己胆怯,只好笑说一声:“就依小友的主意去做好了!”

  当下向店家要来纸笔,由紫髯道人欧阳坚具名,写了一份拜帖,便往江边雇船驶往汉阳。

  龟山虽是一座名山但山势不高,不大,不险,只因形状如龟,又位于一片平阳的汉阳县境,与蛇山隔江对峙,扼长江要冲,才致名闻遇迄。

  两人到了汉阳,弃船登岸,行不多时,即到龟山山麓,却看不见有人把守,欧阳坚情知定有暗桩,既无人盘查,索性坦然而上。

  走没几步,忽见一棵大树后面,转出两名青衣小童,冲着白刚深施一礼。其中一名年纪较大的笑笑道:“这位可是白相公么?”

  白刚征了一怔,说一声:“正是!”

  那小童道:“小的奉主人之命,请相公千万不可进入总坛。”

  白刚愕然不解道:“你家主人是谁?”

  那小童和他的同伴眨眨眼皮,旋道:“相公日后自会明白!”话华使转身奔去。

  白刚心里暗自奇怪道:“这两个小童,难道也是田红扣发来的?她为何老要拦阻我,却又不肯和我见面说清?”

  欧阳坚见他驻脚不进,哈哈笑道:“小友此时回去也还不迟,贫道着你还是不去为好,免得人家牵肠挂肚,放心不下!”

  白刚被他说得耳根发热,强笑道:“道长请勿打趣,在下因不知暗中劝阻的人是谁,以致沉思片刻,但心意已决,那有半途折返之理?”

  他把话说毕,径自迈开大步,领先上山。

  欧阳坚随后跟进,但他心下对这位公子哥儿却起了一连串的疑问。他明知对方是个不谙武艺的人,怎地敢闯天龙总坛?那留字和遣童劝阻的少女,想必和他认识,但他为甚不知对方是谁?

  再看白刚决心冒险直闯的蛮劲,可能是与孔亮有非常重要的事,忆起当日和他在墨砚峰相遇的时候,固觉他胆识与毅力都有过人之处,但形色之间,却不如这时镇静,难道他真个服下白梅果,练成稀世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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