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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一


  淫魔頭也不抬,一動也不動,好像親著嘴不肯放。卻是正在一口一口地度著真氣。

  葛品揚剛想轉身離去。

  腳步聲響,伙計端著盤子,匆匆走進來。

  目光一直,大約伙計以為那個女子的已經完蛋了,男的在撫屍大痛哩。

  心中一慌,幾乎盤子落地,張口要叫。

  葛品揚輕喝一聲:「進來!放好。」

  伙計定定神,把酒菜盤子放在桌上。

  葛品揚又取出一粒碎銀,遞過去道:「不干你的事,不要亂開口。」

  伙計喏喏退去,忽又停步道:「呀!剛才外面有人問,好像是找您客官的。」

  葛品揚一怔道:「我知道了。」

  伙計匆匆溜走。

  他也大步而出。

  回到客棧,迎面碰到小聖手趙冠。

  趙冠一眼看到葛品揚,一伸舌頭道:「你溜到哪兒去啦?姑奶奶出去找你了。」

  葛品揚懶得搭理,徑找牯老,此老正與龍門棋士在「雅人雅事」,大下臭棋。

  葛品揚想開口——

  無如牯老頭也不抬,拈著子,苦苦沉吟。

  還是龍門棋士行有餘力地看著他,哼道:「小子,看看這一局你能領悟多少?」

  葛品揚強捺住笑,只好作欣賞、觀看狀。半晌,才似「頗有心得」地道:「果然布子謹嚴,玄機難測,畢竟是國手與國手的氣派。」

  龍門棋士板著臉道:「你小子不妨多看看。」

  葛品揚一面恭聲應著,一面目注棋局,越看越好笑,真是慘不忍睹。

  牯老好不容易下了一子,哼了一聲:「小子,等你師父一到,就要瓮中捉鱉,呼拉別想再溜啦。」

  葛品揚暗笑:人家早已過去了,你還有閑心下棋?還說要等師父?

  他忙道:「家師會來?」

  牯老噢了一聲:「是他的事,他豈能置身事外?」

  不錯,嚴格說來,頭緒雖多,無一不與師父天龍老人有關。

  天龍老人是不能置身事外的。

  那是因為——

  天龍老人的身份在今日,仍是萬流景仰的天龍堡主,中原武林領袖,一身所寄,不論如何,他必須出面。

  還有師母冷面仙子與斷腸花的恩怨,也即是天龍老人與冷面仙子的恩怨,因這一段恩怨,而致造成鳳幫與龍堡的對立,攪得武林一天星斗,使五大門派非死即傷,師父與師反目,細說來又是因為斷腸花而起。而斷腸花的死,線索又在呼拉法王身上。

  因此,連帶發生的一切變故,包括弄月老人的寒毒,全湊到一個死結,都得由呼拉身上解決。那末,為了整個武林,為了師父與師母的分合大事,故舊友誼,一句話,必須天龍老人出面了斷。

  難怪此老在此「按兵不動」,原來是等師父。

  也只有此老才有這份沉潛的心情。

  牯老又道:「你師母也應該來!」

  葛品揚一怔道:「師母,她老人家有病——」

  牯老哼了一聲:「司徒老兒目前已經過這裡,他就是為了你師母的病出關採藥去的。」

  甚品揚大為感動,原來醫聖毒王已經先出關去了。大漠風沙,何等辛苦!只是為了採藥,救治師母的病,偉哉醫者心,應當留下「醫聖」二字,去了「毒王」二字!

  牯老又道:「司徒老兒恁地賣力,固然是為了和你師父的交情,說來也與你這小子有關。他說:『如果不是小葛,他已老死金陵破廟裡了。飲水思源,我不能不盡一份心意!』看來,你這小子是有點出息。」

  龍門棋士下了一子,叫道:「好棋!」

  葛品揚說不出的慚愧,想起了那尊玉佛——由它而發生的許多事,對沉魚落雁姬湧起了無限的惆悵,也說不出所以然,不知她現在怎樣了?剛問:「司徒前輩有沒有提到白老前輩和幾位姑娘的事?」

  牯老正為棋局變化用心,「嗯」了一聲:「反正人沒有死就是了,倒是我老人家的棋,咳咳,小子,你看看——」

  葛品揚無可奈何,只好又作注目全局狀。

  這大概算是龍門棋士唯一下得「好」的一盤棋吧?

  黑棋被白棋猛攻之後,黑大龍僅獲兩眼,雖是活棋,已沒有多少實地了。

  估計一下,白棋可贏二目半。

  而執黑棋的竟是牯老。

  這,真可說贏得使人搖頭,輸得使人嘆氣。

  在二大「國手」之間,葛品揚能說什麼呢?

  他想伸手,也難回天了。

  他只有不讚一辭。

  這樣悶聲不響也不行!

  牯老在「臭」不認輸之下,仍是一迭連聲地:「奇怪!奇怪!我老人家一向有『黑子無敵』之稱,怎麼,怎麼——」

  龍門棋士雖一表岸然,儼然大國手的「棋品」到家,已爐火純清,卻掩飾不了眉宇間的得意,「嗯嗯」著:「也許,也許是您老故意『食畏招』,咳咳,為了使後學有所啟示,不得不如此——」

  他眼光一掃葛品揚:「這小子和冠兒,就曾經我多方指點過,所以,後來大有進境,大有進境。」

  牯老取下煙桿,裝著煙絲,不住點頭道:「雖然如此,該輪到你執黑子了,嗯嗯,再試試看。」

  葛品揚在一旁可苦了啦。如非緊緊吸住氣,非笑出聲來不可!

  這兩位臭不可聞的國手,這種自說自話,確實夠人受的。

  趁二老打掃戰場,準備布子的空隙,葛品揚不住舐著嘴脣。

  龍門棋士一瞪眼,道:「小子,有話就快說,一經布局,就不能分神了。」

  葛品揚暗吸一口氣,便把在街上碰到淫魔嚴尚性,弄回了一個要死不活的閉月姬,及贈藥的經過說出。

  龍門棋士「噢」了一聲:「一個淫棍,一個賤貨,理他則甚!」又哼道:「五臺三魔,沒有一個好東西,聽說和你師父有一段梁子,偷襲五鳳幫的事你忘了?不宰他已夠客氣了。」

  葛品揚正要開口——

  牯老把手中棋子往盂內一丟,道:「小子為何不早說?帶我老人家去!」

  龍門棋士一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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