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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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礙於男女有別,連入室探病都不大方便。 他白天繞室訪程,冥思苦想,晚上輾轉反側,不能成眠,坐立不安,飲食無味,幾次想找龍女問問情形,無奈龍女根本就不出乃母內寢一步。 這三天,他覺得比三年還要難過,所看到的臉孔,都是鎖著眉,苦著臉,整個五鳳幫的人都失去了笑容,失去了生氣。 第四天的下午,天放暗了。 涼風送爽,天高氣清,好個「晚來秋」。葛品揚不見弄月老人的影子,便向老人住宿的鳳儀殿行了去。 遠遠地,看到弄月老人正仰首負手,佇立在一座斷崖邊沿,一動也不動,似因眺望白雲過峽的奇景,不覺神遊其中,也好像在想著什麼心思。 他見到此情形,不覺忖道:「此老性情中人,飽經世情,隱而不露,莫非他對師母的病情另有所見而一直沒有告訴我?」 思忖間,已來至弄月老人身後不遠之處。 忽見弄月老人嘆了一口氣,輕輕吟哦道:「深井鎖梧桐,長嘆空隨一陣風——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解鈴尚須繫鈴人,心病還須心藥醫——」 葛品揚心中一亮,一個念頭陡然升起,有如被扯斷的線忽又接上,錯綜鬱結於心頭的事又復貫通起來。 是的,解鈴尚須繫鈴人,心病還須心藥醫。師母心氣痛之宿疾,乃因與師父反目成仇而起,自應針對這一點,仍由師父出面,以夫妻結髮之情,加以曲意勸慰,才有好轉的可能。 可是,如何設詞向師父勸說呢? 尤其遠水不救近火,就是自己星夜趕回天龍堡,由王屋到武功山,一去一來也非兩天不可,唉呀!只怕等不到自己趕回來,師母早已回天乏術了。 他懊喪絕望之下,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不禁自拍腦袋道:「真是該死!我怎麼竟忘了醫聖毒王司徒求了!他不是專程趕往驪山為師母採藥去了麼?與其在此呆等,我何不即去驪山找他呢?」 去!這就去!他長長噓了一口氣,緊壓的心情似乎一下輕鬆了許多。 忽見弄月老人輕咳一聲,轉過身來說道:「品揚,憂能傷人,愁又何益?你也不要太苦了自己!」 一面向他走來,滿面關切憐恤之色。 葛品揚深為感動,忙自肅容微躬道:「多謝老人家垂注,晚輩亦知『達人自玉』之旨,雖非是『達人』,也不致自毀!不過——不過——」 弄月老人輕吁了一聲道:「老朽了解『買模還珠』、『尊長如親』的心情,即使『天道無憑』,也要盡到人事!唉,老朽正在想,司徒老他為何遲遲——」 葛品揚顯然道:「晚輩擬立即起程前往迎接此老!」 弄月老人沉吟了一下道:「只怕不易碰到!與其差肩而過,不如再耐心地等等!」 葛品揚剛要開口,前面猛然傳來連聲的口訊:「速報堂主!老毒物去而復返,還口口聲聲要見咱們太上,又要見葛少俠。請示定奪!」 立聞鳳儀殿中傳出黃鷹冷必威一聲怒笑,道:「正好!待本堂主去把這老匹夫擒下。」 一條人影,由鳳儀殿長窗中穿射而出,撲向前山。 葛品揚望著黃鷹飛馳的身影遠去,心中突然一震,脫口叫道:「莫非就是他?」 弄月老人點點頭道:「八成錯不了,難免起誤會——」 葛品揚急道一聲:「我去看看!」 人已騰身而起,向前山掠去。 他的功力雖比黃鷹約高半籌,但因起步較晚,出發地點也有遠近之不同。故已無法及時追及。 遠遠只見八個鷹士,虎視耽眈地把喬裝成司馬浮形狀的醫聖毒王司徒求圍在核心。黃鷹冷必威閃電射落場中,厲笑一聲,喝道:「好個老毒物!鬼使神差,竟然自行投到。快把解藥獻出!本堂主或可饒你一命!」 司徒求聞言微怔,隨即強顏含笑道:「老漢正是為貴幫太上冷面仙子效勞而來,難道足下竟不認識老漢是誰了?」 黃鷹冷必威以為對方得了便宜賣乖,尋自己開心,更是怒不可遏,切齒叱道:「本堂主當然認識你這老匹夫是誰!先讓你嘗嘗『一元指』的滋味,你才知道五鳳幫不是好惹的。」 閃電欺進,一元指力運足,就要出手。 司徒求似乎悟出必是司馬浮闖了大禍,自己易容喬裝他的形貌出了毛病,忙自搖手叫道:「請勿誤會!老漢才是真正的醫聖毒王司徒求!原在貴幫的那一位——」 黃鷹冷必威怒極之下,聽而不聞,又是一聲大喝道:「給我躺下再說!」 隨後趕到的葛品揚尚在十多丈外,一見不妙,揚聲大喝道:「不可,弄錯人了!」 加速掠到,就指點向黃鷹腦後玉枕穴。 黃鷹冷必威冷哼一聲,一錯步,讓過葛品揚一指虛招,心頭火發,瞋目大喝一聲:「著指!」 一元指力順勢改向葛品揚胸前攢心穴襲來。 葛品揚因急於救人,又限於情勢,放才以虛招警告,一面並出聲招呼。 未料到黃鷹冷必威竟以為他是真的出手偷襲,毫不猶豫地向他攻來。 他去勢甚急,人在半空,無從借力迎擊,百忙中只好猛吸一口氣,抖雙臂,上身疾仰,以企躲過來指,但仍是遲了一瞬,指風透過他的左肩,肩骨立碎,悶哼一聲,砰然墜地。 黃鷹冷必威一咬牙,喝道:「小子,納命來!」 突然一聲尖叫傳來:「你瘋了!必威——」黃衣首婢如飛趕到。 黃鷹冷必威一聽黃衣首婢出聲攔阻,怒火更熾,殺機雲湧,力即一掌劈落。 司徒求驚變之下,怒喝一聲:「豈有此理!」 閃電出指,點向黃鷹冷必威背後命門死穴。 半空中弄月老人沉聲大喝:「氣煞人也!」 迎頭撲到。 黃鷹冷必威竟完全無視於司徒求的背後突襲和弄月老人的迎頭撲到,繼續閃電下擊。 一面已掉頭先行。 黃鷹冷必威與司徒求默然跟隨。 弄月老人一邊走一邊又道:「司徒老兒,這回要看你的了。小心點,招牌被人假冒了還不打緊,自己砸了可就真的完啦!」 司徒求笑道:「醫者有割股之心,自當竭盡所學,用不著你老兒出言相激!」 這時,後院已經得訊,龍女親自出迎,向司徒求行了禮,含淚道:「家母的病,全仗你老著手成春了。」 她看也不看黃鷹冷必威一眼,自顧陪著司徒求走入後院。 弄月老人恐黃鷹為此難堪,忙自一笑道:「冷堂主超卓不群,武功秀出同輩,冠冕群倫,只是少年人戒之氣躁,如能沉潛內蘊一點,前途就更加不可限量了!」 黃鷹連連欠身道:「謝教!謝教。」心中卻想道:這老兒分明是明捧暗損,還是偏著姓葛的,我冷某又不是三歲小孩,哼,騎驢看唱本,咱們走著瞧吧!越想越氣,終於借故離去。 他這一存偏激之念,如非後來黃衣首婢以超人的智慧與精神,以情感化,幾乎使他害人害己,毀了一生。 好半天,司徒求才蹙眉走出來。 弄月老人心中一沉,忙問道:「如何?」 司徒求沉吟道:「我於此道、可說三折其肱,三指之下,病無遁形。冷面仙子的六脈,卻幾乎使我懷疑華陀少學,扁鵲無術,真人(孫思追)廢嘆,仲聖(張仲景〕拋書,上至《內》《難》兩經,下至元、宋八大家論著,都未載有這種奇異脈象 弄月老人發急道:「到底有救無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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