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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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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春花的悉心伺候,老夫的病情漸趨穩定,有一天,春花突然不辭而別,僅留下兩句話:『小婢暫去,終當復回!』 「春花的離去,當時在老夫,實在是一大安慰,因為,她那時才不過十八九歲光景,又怎能為老夫這樣一個半死人而耽誤一生呢?她說『終當復回』,老夫認為那只是一句別無話說的推託之詞,當時並未放在心上。 「不意,四五年後的某一天,春花果然回來了! 「老夫詳細地打量她,猜測她可能是遇人不淑,負氣分手,可是,老夫看來看去,除發覺她多了一身上乘武功外,竟仍是雲英閨女之身,老夫驚訝了,問她再回來是什麼意思?她笑笑說:『報答你!』 「老夫沉下了臉來告訴她,這沒有什麼值得報答的,因為老夫也是仗她才能活到今天,詎知她竟然說道:『不出賣你,是做人應有的道理,而報答你,是因為如換了旁人,那份解藥說什麼也無法在三個月之內製成!』 「之後,任老夫說得舌敝脣焦,她也總是抵死不理。老夫無可奈何,只有任她去了。以後每隔一年半載,她便出去一個時期,找那惡賊復仇。無奈那惡賊因不知老夫究竟,行蹤始終飄忽不定,偶爾露一手來,立即隱去,但是醫聖毒王司徒求的名氣卻在武林中一天比一天響亮起來。 「後來,她見老夫常常因她而不樂,便與老夫相約,只要再為老夫做一件有意義的事,就會離去,剛才,你也聽到的,她說:『現在誰也不欠誰的了,你管不著』,其實她這只不過是正想去找那惡賊,信口說說罷了,彼此都已這麼老了,誰還又能離得了誰——」深深一嘆,喟然瞑目。 葛品揚聽至此處,深為感動,不禁跌足道:「晚輩真是該死,早知如此,還跟那批毛賊裝什麼蒜!唉,我該攔下她老人家的。」 司徒求微嘆道:「話不是這麼說,當時你又怎能知道這些呢?」 忽然一「咦」,注目道:「你意思是不是說你知道那惡賊目下落腳的地方?」 葛品揚再不掩瞞,遂將自己師門,和師父如何遭受暗算,以及那位冒牌醫聖毒王司馬浮,現在五鳳幫的種種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司徒求靜聽著,最後喃喃道:「惡賊大概放心了——」 葛品揚瞥及地上那堆碎玉,皺眉問道:「前輩打碎這尊玉佛,難道是說由於時日已久,它對前輩這身毒疾已一點用處沒有了麼?」 司徒求只答了三個字:「不,還有!」 葛品揚不禁大駭道:「那麼您老為何打碎它?」 司徒求不語,俯身下去用手一撥,自碎玉堆中撿起一顆乳白色的小圓珠,舉向葛品揚道:「這東西叫做玉舍利,中毒之初,只須擁佛靜坐十二個時辰便能化去毒氣,而現在,卻必須碎佛取珠,研末和酒服用,所以剛才老夫在打碎之先,問你它對你還沒有用處便是為此——」 葛品揚感動地道:「老前輩也真是,別說它原為前輩之物,即使真屬晚輩所有,既為前輩治傷所必須,晚輩也不會吝嗇的。」 司徒求收起那顆玉舍利點頭嘆道:「正人自有一股正氣,你這話就是不說老夫也知道,不然老夫剛才也不會那樣自作主張了。」 葛品揚又道:「晚輩這就入城弄點酒來如何?」 司徒求搖搖頭道:「不必急在一時,同時事情也沒有這麼簡單,老夫還得另外配幾樣東西,唉唉,幾十年都等得了,多挨天把兩天的又算得什麼?只不過人已老朽,還得慎重地想一想,犯不犯得著浪費這麼一顆寶珠倒是真的。」 葛品揚著急道:「前輩千萬不能灰心,除了前輩,那惡賊的用毒手段實在無人可治,前輩只須保得一身健康,至於面對面動手,自有晚輩等人負責,決不消前輩費心——」 說至此處,忽然想起一事,急急又問道:「家師那身毒還有沒有法想?」 司徒求傲然一笑道:「應該沒有問題。問題只在藥材一下子湊不湊得全而已,現在你將令師所服藥丸的形狀顏色,以及服後顯示的反應詳述一遍給老夫聽聽。」 葛品揚不暇詳述,只說道:「叫欺仙丹!」 司徒求忍不住笑道:「端的好藥名!怕是你聽錯了,叫欺人之談吧?別聽那惡賊鬼扯了,快說形狀和顏色,以及服後反應。」 葛品揚怔得一怔,只好依言述出詳情。 司徒求聆聽著,聽完,眼皮眨了一陣,更加前仰後合地大笑起來。 葛品揚不勝茫然地道:「前輩何事好笑!」 司徒求笑得發喘道:「對,對,對,不錯,不錯,噢不,叫騙鬼丹則更確當,哈哈哈——」 葛品揚注目皺眉不語,司徒求吃力忍笑,說道:「知道嗎?那叫酣眠丸,一點毒性也沒有,服一顆下去,正好昏睡三個月,你們統統上當啦!」 葛品揚又氣又好笑,終於歡喜得跳了起來道:「真的麼?」 司徒求笑道:「一點不假,那廝全憑一點虛名在唬人,他大概心裡有數,天龍老兒不是什麼好惹的人物,能借此遂願固好,一旦不可收拾時,一言仍可化解,想不到這廝心計愈來愈工,老夫將來是不是他的對手倒真難說呢。」 葛品揚發怔道:「這樣說來,只要三個月期滿後不再服用不就得了?」 司徒求大笑道:「正是如此!」 葛品揚望望天色道:「天快亮了,前輩和晚輩一齊去敝堡如何?」 司徒求搖頭道:「不,這樣會耽擱你的行程,你還是一個人先行吧,老夫得另外預備幾件東西,總之老夫決不會再讓那惡賊肆無忌憚也就是了。」 葛品揚拗不過,只好拜別,忽聽身後叫道:「已慢,老夫還一句話要說!」 葛品揚連忙轉過身來道:「前輩還有什麼吩咐?」 司徒求數度欲言又止,最後視線微垂。輕輕一嘆道:「春花!咳!咳!老夫是說剛才那婆子她——她一身武功雖說還過得去,但是,唉唉,這麼大年紀了,脾氣卻仍跟當年一樣,這次那惡徒既敢公然露面,她會找著那惡徒只是早晚的事。如各憑功力決生死,老夫倒沒有什麼好擔心的,若談心計,她可差得太遠,加以那廝一身是毒,舉手投足無不立可制人死命,所以,老夫意思是說,老弟今後要是遇上她時——」 葛品揚甚為感動,不容對方話完,便攔著俯下身去道:「晚輩理會得,前輩儘管放心就是了。」 ▼第二十五章 巧觸魔網 初冬十月,雲高風寒,由金陵直放九江的一條雙桅江船上,一名粗衣濃眉、雙目炯炯有神的中年漢子,經常站在艙面負手仰首,向南凝望,濃眉微蹙著,似為船行遲緩而不勝煩躁,但在那炯炯有神的雙眸中,卻不時有興奮的彩輝隱現,仿佛在那遙遠的白雲下面,正有著無窮的希望和光明等待著他—— 這名中年漢子,正是借用著王屋大力金剛胡九齡外貌的葛品揚。 金陵到九江,旱路是欲速不達。船行雖緩,由於順流直放的關係,反遠較走旱路便捷。 葛品揚易容乘船,便是為了能早日回到天龍堡,不願在路上被人認出真面目而橫生枝節,可是,世上事往往就是那樣別扭,所謂禍福不由人,管你願意不願意,該來的,依然照來不誤。 船行三日,剛抵當涂地面,一夜狂風,兩支船桅均遭吹折。 這一來,船只有泊岸了,據船家含歉聲稱,最多三天光景,便可將雙桅修復而繼續航行。 葛品揚無奈,只好登岸進城暫住。 好在城外名勝古跡還不少,可供遊賞,為遣悶懷,當天他就出北城登臨城北黃山。此黃山遠非境南近休寧之黃山可比,全高不過二十來丈,其所以出名,都只為了山頂有座凌歊臺。 凌歊臺曾一度為宋孝武帝於大明七年南遊時的臨時行宮,詩仙李太白也曾為該臺寫過這麼一首詩:「曠望登古臺,臺高極人目,疊幛列遠空,雜花間平陸。閒雲入窗牖,野翠生松竹,欲覽碑上文,苔侵豈堪讀?」 李太白登該臺時,臺旁石碑上之碑文已不堪讀,追至宋武帝蒞臨時自然更不堪一顧了,於是,地方官大加整修,該臺中興盛況,宋詩人許用晦這樣形容:「宋主凌歊樂未央,三千歌舞宿層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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