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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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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話的是羞花姬,羞花姬纖掌一揚,發出一股掌風,竟又將白龍蕭子水打了一個踉蹌。 白龍蕭子水挨了這一掌,神志反而清楚過來,楞了楞,赧然退去一邊。 羞花姬轉正嬌軀沉喝道:「老娘陪你——」 這聲「老娘」,當係挾怒出口,但是,「老娘」這兩字,無論如何是不恰當的。照妙手空空兒說,三姬如今只有三旬出頭年紀,尤其對面看來,如說這位羞花美人有二十五歲,都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事。 「陪你」之下,無以為繼了,龍女一哼,同時向地上啐了一口,手掠秀髮,冷笑著掉過臉向湖中望去。 葛品揚皺了皺眉頭道:「不能罷手麼?」 羞花姬逼上一步,盈盈注目道:「你以為奴肯放手嗎?」 兩者原來亦僅相隔丈許,縮短這一步,已剩下不足八尺之遙,加以這種全無敵對氣味的反問,益發將局面弄得曖昧而尷尬起來。 嚴格說來,這名羞花姬並不比五鳳和黃衣首婢諸女強到哪裡去,但是,女人如花,美有品種,梅花不能並提,玫瑰也不能代表牡丹,這名羞花姬不比五鳳諸女強,較之凌波仙子,自是更遜一籌。但是話雖如此,有一點,卻是葛品揚前此在任何見過的女子身上所沒有見到的,那便是一個「媚」字。 黑道五英中的媚娘胡卿卿,異於常女者,也是一個「媚」字,但是,媚娘之「媚」是媚在眼角,媚在眉梢,換句話說,媚在見面就能發現的表面上,而這位羞花姬,則媚在骨子裡。 初看不怎麼樣,再看便覺稍有不同,再看又不同,愈看愈美。 雖然在女人而言,這不是姻淑美、端莊美,因為她令人心蕩神馳,遐涉非非;但是美色悅目,乃人之天性,葛品揚脣角的笑意漸由自然而呆滯。 「想想看——」羞花姬再通一步,「奴會放過了你嗎?」 面湖而立的龍女藍家鳳,突然別轉身子低聲道:「喂,化子大哥,你看那邊!」 這幾句話說得很輕,分舵諸丐聽到了,葛品揚也隱隱聽得一點餘音。 然而,僅這一點餘音也就夠了,葛品揚悚然驚覺,以致龍女再望過來時,他臉上已又回復了先前的氣定神閒。 但是,龍女仍覺不滿,冷笑道:「這樣對站著倒蠻風雅的,你們就慢慢耗下去吧!」 話音中,人已向湖中掠去,以龍女一身不讓常、霍二位師兄的身手,湖面此刻平靜無波,提氣虛渡,自然不算一回事。 諸丐雖驚,卻不便攔阻,葛品揚返身便追,高喊道:「等等,鳳妹,我有話說!」 龍女身形不停,遠遠傳來冷笑道:「妹妹哪有姐姐好,有話去終南慢慢說吧!」 葛品揚連喊「鳳妹」,腳下向前,也欲向湖中縱去,忽然間,勁風逼體,同時於身後響起羞花姬的清叱道:「奴這邊也得說說清楚!」 葛品揚勃然大怒,返身一招「天龍回首」,喝道:「不想死就滾開!」 同時向丐幫眾弟子揮手道:「兄弟們上船,暫時撤退,一切應稟明貴幫總舵,由神丐樂老幫主決定後再發難亦不為遲!」 葛品揚因沒將羞花姬放在心上,打出的一掌,係天龍爪與天風三式混合並用,並未運出先天太極真氣。 一掌發出,看也不去看,似乎全為了與丐幫眾丐說話方便,不意禍水三姬並非易與之輩,話說完立覺不對。 兩股掌風相遇,不但未將對方震退,自己反因重心不穩,給逼得連退兩步方將身形穩住。 葛品揚一「哦」,定身抬頭道:「還真有兩手呢?」 羞花姬出手便佔上風,還以為葛品揚技僅止此,寬心放落,春意頓生,當下咯咯一陣媚笑,掩脣嫣然道:「才知道?叫你佩服得五體投地的絕招——」 葛品揚沉臉喝道:「少說廢話!」 羞花姬咯咯笑道:「廢話?你一旦身歷其境,便不會這樣說了——」 葛品揚見眾丐已全部落船,扭頭喝道:「你們先走,別管我!」 羞花姬咯咯接口笑道:「是的,他留在這裡,自然有人悉心伺候。」 白龍幫上下,對羞花姬如此放浪形骸,竟無一人介意。葛品揚看在眼裡,不禁暗暗稱異。 羞花姬似已瞧透葛品揚心思,咯咯一笑,又道:「放心,那老鬼與奴有君子協定,連他們舵主都不在乎,他們誰又會多管閒事,所以說——」 葛品揚冷冷接口道:「所以說淫有淫報!」 話出口,先天太極真氣運集六成,雙掌猛然一發。羞花姬見他掌招發出,不但招勢毫不凌厲,勁道亦僅如和風拂面,不禁為之哂然。 於是,玉掌單揚,臉上笑意更濃,準備隨招打趣,驀覺迎面和風並不如自己所料的那般稀鬆,而是股緩緩而來,然卻無可抗拒的氣山勁海,暗呼一聲「不妙」,欲待縱身閃避,已然晚了一步。 一剎那,嬌軀因風而起,半空中三個倒翻,方陡然摔落。 先天太極真氣本是一種王道武學,加以葛品揚亦無取命之意,所以,羞花姬雖出醜,卻未受半點傷。 但是,這一招也夠令人奪魂喪志了。 葛品揚冷冷一笑,轉身便走,身軀甫轉,左側突然有人間雷似的喝道:「給老夫滾回來!」 葛品揚循聲扭頭望去,三丈開外的湖灘上,不知什麼時候起,已悄然出現了一名七旬左右的高瘦老人。 老人背月而立,似乎來自西方湖面。 但見他身穿一襲灰麻短布袍,長僅及膝,有如晾在兩根麻杆兒上;鷹目、刀眉、鼻梁聳削,粗髭沿腮倒捲,雪茄似的臉孔上,陰陰沉沉的不見一絲表情,就好像黃梅季節的蒼穹。 葛品揚想也不用想,便知道這大概就是那位什麼天目無情翁了。 他見湖面上丐幫諸人乘坐的船隻已只剩下幾個灰色小點,一身了無牽掛,不由得豪興陡發,身軀一轉大步走了過去。 人至距老人丈許外,身形一頓。 他昂然冷笑道:「有何見教?」 無情翁鷹目一寒道:「小子知不知道老夫何人?」 葛品揚淡淡道:「早知道了!」 「說說看?」 「無情翁。」 無情翁驀上一步,定睛不移地道:「小子這般大剌剌的,難道憑老夫這個名頭尚不足令你小子膽寒麼?」 葛品揚紋風不動道:「非常抱歉!」 「報名來!」 「葛品揚。」 「怎麼的幾個字?」 「葛天氏之葛,人品的品,飛揚的揚!」 「報師承!」 「天龍堡。」 「很好,去吧!」 葛品揚微怔,接著,抱拳一拱,轉身向湖邊走去,心中止不住好笑:原以為不免有場惡戰,不意這老兒竟虛有其表。 念未畢,忽聽身後又是一聲沉喝:「且住!」 葛品揚回身有氣地道:「尊駕究竟是無情翁?還是無常翁?」 無情翁聽如不聞,注目冷冷問道:「知道老夫破例放生的原因麼?」 葛品揚暗暗一噢:原來是找顏面?這還不簡單。當下忍住笑,淡淡答道:「大概是尊駕今夜心情特別好吧?」 無情翁輕輕一哼,冷冷糾正道:「應該說某些事情看得順眼!」 這時,那個羞花姬已自地上站起,正一面以纖纖玉指勾掠著散披的雲鬢,一面含嗔帶怨地以眼梢幽幽斜睨著無情老魔,無限委屈地向老魔脈脈輸送著一種無聲勝有聲的誘惑和投訴。 這名有著禍水之稱的武林尤物,本來就夠美夠媚,再經過這番有意的楚楚作態,這時,映著月色望去,越發顯得嬌柔迷人了。 白龍幫上下,包括幫主白龍蕭子水在內,一時間,人人不克自制,全為這位尤物的絕色所迷,一個個口張涎流,兩眼發直,忘其所以地露出一副失魂落魄之態。 葛品揚這時也有點迷惑。 某些事情看得順眼?他想:這話是諷刺?還是我聽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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