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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緊接著,揮手連聲催促道:「那好哇!去端,去端,另外帶壺濃茶來!」

  藍衣兩婢如獲大赦,忙不迭應著,雙雙飛身由側門奔入後殿。一場鬧劇,至此方告平息。

  冷面仙子咳了咳,沉聲緩緩下令道:「紅鷹冷必照出列就位!」

  葛品揚躬身朗聲應了一聲「遵諭」,直軀平視,自雲階走下,走至殿下正中面對雲殿上冷面仙子站定。

  冷面仙子接著下令道:「黃鷹冷必威監禮。」

  首鷹一躬,面紗飄飄,大踏步下殿,於葛品揚不遠處側面端立。

  冷面仙子最後下令道:「首鳳主持,開典!」

  黃衣首鳳自座中緩緩起立,先向冷面仙子、瘋老人及兩位太上護法分別一福,然後面轉殿下,準備發話。

  這時候胖瘦雙魔注目處,瘦魔精目一亮,忽然偏臉向胖魔望去,嘴脣微動不知說了句什麼話,胖魔點頭表示看法相同。

  冷面仙子瞥及,忙舉手道:「且慢,兩位太上護法還有指示。」

  瘦魔指了指葛品揚,冷冷說道:「這娃兒以前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

  冷面仙子一「哦」道:「有這回事?」

  胖魔緩緩接口道:「好像在巫山,老夫與天風老兒對掌的那天。」

  冷面仙子紗孔中雙目突然明亮起來,注目葛品揚,不住閃動。

  葛品揚所憂慮的畢竟發生了。如果冷面仙子對他起疑,進一步追查,那就要大糟而特糟了。尤其惱人的是處身這等情形下,縱有蘇張之香也無辯解餘地,為了表示坦然,他必須裝做滿不在乎的樣子,等待事實的自行澄清。搶著否認,便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嫌,愈描愈黑,只會更加壞事。

  就在這時候,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笑說道:「這有什麼稀奇?」

  眾目循聲望去,說話的,竟是胖魔身後的黃衣首婢。

  黃衣首婢為黃鳳心腹,但是,在這種場合,尤其是太上幫主與兩名太上護法回答之際,更沒有她插嘴資格,然而,黃衣首婢居然開了口,而且聲音說得那麼響亮,這就令人感到意外了。

  首鳳第一個感到又驚又怒,但一時間又不便出聲呵責,眼望太上幫主無限惶恐,不知如何是好。

  兩魔因身份關係,寒著臉閉目不語。

  冷面仙子也甚不悅,臉色一沉,正待說什麼時,上首瘋老人忽然一邊擦嘴,一邊含混不清地嚼著茶食嚷道:「那丫頭說說看,老夫就愛聽女人口中說出來的稀奇事。」

  冷面仙子改容了,接口道:「好,大丫頭快說吧!」

  黃衣首婢今天出現,臉色原很蒼白,似乎身上有哪裡不舒服,而這時,笑靨開展、顯出前所未有的鮮艷明媚,受催後,舉袖掩口,全然不覺做了唐突之事般,咯咯一笑,面向瘋老人嬌聲說道:「就在去年年底,婢子跟五香主出去辦事,連婢子都差點弄錯了人,直到說出:『五香主,你怎麼會將一身紅衣』,才發覺店外進來的是另外一個人,您不信可問五香主,我們為此還笑了多少天哩?」

  老色鬼目不轉瞬地盯在黃衣首婢臉上,不住點頭道:「有趣,有趣,果然有趣。」

  冷面仙子想了想,也點頭道:「這倒是真的,上次連藍公烈都不敢不信天下有兩張完全相同的面孔,足證這等事有時的確也很難說。」於是,轉過臉來向葛品揚問道:「巫山那天是你嗎?」

  葛品揚如回答一聲:不是!很簡單的,事情便可解決,但這樣一來,他便變成在長輩面前說謊了,他不能。

  於是,他換了一種方式正容答道:「卑鷹不敢因表白自己而與兩位太上護法作對證式的否定,卑鷹幼喜遊歷,曾到過不少地方,不一定曾與兩位太上護法在什麼地方見過面。卑鷹以為,如無其他原因時,無論何處見過,甚至究竟見過沒有見過,都似乎不太重要。」

  雙魔頷首,瘋老人擊膝道:「有道理!」

  冷面仙子因此向首鳳道:「你可以問話了。」

  首鳳開始朝殿下喊道:「紅鷹巡按堂香主,冷必照近前領訓!」

  葛品揚上前一步躬身道:「卑鷹在此恭聆。」

  「投效本幫,你是出於自願的嗎?」

  「出於自願。」

  「願終生獻身嗎?」

  「願盡所能。」

  「接受一切獎賞?」

  「無功不敢受祿。」

  「接受一切懲罰?」

  「幫有幫規,卑鷹有錯,決不希冀法外開恩!」

  「能一切以幫為重否?」

  「義之所在,理所當然。」

  「能不計本身毀全否?」

  「盡職於幫內,受命於陣前,榮辱非所計,生死非所計!」

  這段回答中,有些地方葛品揚雖然答得模棱兩可,然就詞面而言,仍屬鏗鏘而無懈可擊,所以,首鳳一句連一句問下去毫不停頓,可是最後這幾句答詞,首鳳卻透著有些不甚滿意。

  首鳳好像不敢作主,偏臉望去冷面仙子。

  冷面仙子卻點點頭道:「這樣也可以了。」

  葛品揚不禁暗詫道:「也可以?」還不夠十分正確?生死榮辱均非所計如仍不夠,那麼該怎麼個答法才全對?

  首鳳獲示,立即脆聲喝道:「燃香、行刑、授經。」

  燃香?行刑?授經?葛品揚微愕,迅速將三個短句反覆咀嚼,卻始終無法統一其中的矛盾。

  首鳳語音甫了,冷面仙子身後兩婢立即各捧一盤飛身下殿。

  一婢在葛品揚身前燃起一炷長約七寸左右的信香,一婢則在葛品揚面前放下一隻尺許見方的五鳳錦盒。

  兩婢返殿後,首鳳又道:「紅鷹將錦盒打開。」

  葛品揚拋開雜念。依言俯身將盒蓋掀起。

  盒內,放著兩樣東西,一把寒芒閃閃的匕首,一本手抄秘笈,秘笈封皮上赫然寫著四個大字:「一元指訣。」

  殿上,這時響起冷面仙子的聲音道:「必威上前,必照轉過身去,好,必威將面罩除下來給必照看看!」

  首鷹除去面罩,葛品揚看清之下,不禁為之倒抽一口冷氣,武人身上帶有刀疤劍痕,原算不得什麼的,但眼前首鷹這樣的面孔可實在太唬人。雙頰一邊一個十字內溝,約一指深寬,溝內呈紫黑色,溝邊鮮肉翻捲,有如蚯蚓之盤繞交錯,整個臉部因而改形。

  拿什麼來形容它的醜惡才算恰當呢?拿什麼形容都無法恰當!

  廟宇裡,常塑有一些地獄形相圖以警世人,那奈何橋邊,輪迴殿旁的夜叉惡鬼該夠凶惡可怕的吧?

  但是,現在的首鷹,比那些夜叉還要醜惡得多。

  夜叉惡鬼縱然怕人,但至少還有個臉的輪廓,而現在的首鷹,除了一雙眼神以及一隻被腐肉擁陷的鼻頭,根本就找不出它還有什麼地方像一張人的臉孔。

  冷面仙子淡淡吩咐道:「必威戴罩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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