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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另一方面他也知道,火候大成可假以時日,憑以轉授已無問題,所以,這時的他閒踱著,便是決定如何召凌波仙子前來授業。

  他走到窗前,望望天色,才不過午後光景,這時候是不會有人經過這裡的,他想想,等不是辦法,只有自己去找一品軒。

  踏著積雪,葛品揚向一品軒走去。

  一品軒之前,暖簾低垂,葛品揚走近,停下,輕輕咳了兩聲,可是,奇怪的是,軒內竟無一絲兒動靜。

  在平日,凌波仙子早該迎出來了。

  一品軒是凌波仙子個人的居處,練功、看書以及接見貴賓和派中弟子,都在這裡,在白天除非下山,是很少離開的。

  這是怎麼回事呢?

  早上,凌波仙子去留雲小築省視時,並未提及今日或許外出,而且門口經常有兩婢伺立,就算她本人正在坐功入定,兩婢也該現身相迎呀?

  葛品揚疑惑著走上石階,一聲輕咳,一邊挑開暖簾。

  軒內,凌波仙子並非不在,而是正托著一張金邊藍箋出神。兩婢也怔怔地望著地面,全都陷入了沉思。

  葛品揚為之訝然忖道:從哪兒來的這張藍箋?這張藍箋上有什麼嚴重的事情嗎?

  他又咳了一下,這一下,凌波仙子聽到了。

  凌波仙子一聲輕「啊」,忙自座中急急站起,走出兩步,方發覺手中正拿著一張藍箋,不禁身形稍頓,低頭皺眉望了望,回身摔去案頭,這才改成一副歡容,快步向葛品揚迎了上來。

  葛品揚手指案頭問道:「那是什麼東西?」

  凌波仙子勉強笑了笑,支吾地道:「爹別管,是派中的事。爹坐,爹坐呵。」

  葛品揚堅持著道:「給爹看看!」

  凌波仙子不敢違拗,稍稍遲疑了一下,終於走回案前拿起那張藍箋,不安地遞到葛品揚手上。

  葛品揚展開一看,但見上面這樣寫著:「茲商請少林、武當、終南、王屋、黃山五派改為本幫五處分舵,並聘五派現任掌門人為金鳳舵主,限三月之內報聘,報聘時授命金鳳令。不願接受者,可封山解體作無言抗議。禍福決於一念,三思是幸。五鳳太上幫主暨五鳳幫主×年×月×日檄。」

  葛品揚勃然大怒,冷哼道:「倒行逆施,荒謬!」

  凌波仙子忙扶住他肩頭安慰道:「沒有爹的事,爹只當不知就是了。五鳳幫據聞人人均擅天龍武學,這事華兒以為,天龍老人絕不會袖手的。」

  葛品揚啞然無語,一時間,他實在不知說什麼好。

  就在這時候,院外忽然有人傳呼道:「天龍堡龍女藍女俠求見!」

  凌波仙子一怔,旋即向門口兩婢揮手道:「打簾,立刻迎見。」

  葛品揚也大感意外,他想,師妹忽然趕來這裡做什麼?

  第一個念頭他想迴避,接著,他想到不宜這樣做。

  他現在是弄月老人的身份,弄月老人輩份與天龍老人相等的,他有什麼理由怕見到天龍老人的女兒呢?

  而且,他亦希望看一看久違的師妹以及了解她今番來此的目的。這是一個好機會,面目已改,反倒省卻許多不便和侷促。

  院中雪地響起沙沙腳步聲,凌波仙子走到門口含笑道:「這位就是龍女藍家小妹麼?小妹,您好。」

  「不敢當,白掌門人好!」

  龍女臉上也有著笑容,但笑容是勉強而憔悴的,聲腔也有點異樣,似乎顯得冷漠而不自然。

  葛品揚暗嘆:她這樣子,還不是由於我一時糊塗造成的麼?唉唉,我的罪孽夠深重的了。

  龍女入室,見到葛品揚,怔怔地向凌波仙子道:「這位老前輩是——」

  凌波仙子笑著接口說了聲:「家父。」

  龍女一「噢」,連忙轉身向葛品揚襝衽深深一福,低低說道:「晚輩藍家鳳,參見白老前輩。」

  葛品揚含笑頷首,微微擺手道:「不必多禮,不必多禮,他日返堡時,別忘記為老朽向令尊及兩位夫人問候一聲也就是了。」

  龍女垂首答道:「晚輩記得。」

  接著,又轉過身去向凌波仙子問道:「我三師哥去了哪裡?」

  「你三師哥?」

  「葛品揚。」

  「噢,葛少俠麼?這個,這個愚姐就不怎麼清楚了。」

  「他來過這裡沒有?」

  「來過。」

  「幾次?」

  「好像是兩次吧!」

  「好像?難道白掌門人連這一點也不能確定?」

  凌波仙子愕然,勉強賠笑道:「藍家妹妹,你今兒——」

  龍女臉一仰,沒好氣地淡淡說道:「小妹我今兒不怎麼樣,有的只是不舒服。有人說,我三師哥自第二次離開終南,身邊便多了個青衣英俊少年,而他自己卻已改成老者模樣。據說去了關外,以後就沒有了消息。藍家鳳一路追向關外,始終不見人影。事後想想,我三師哥認識的年輕人,我藍家鳳可說沒有一個不認識,偏就想不出那青衣少年是誰,除了那人也是改裝,那麼,他會是誰呢?終南弟子?終南弟子沒有男的呀!」

  說著,目側凌波仙子又道:「是終南弟子麼?」

  凌波仙子驚、疑、羞,百情交集,剎時間竟無詞以對。

  龍女冷冷一笑,接下去仰臉說道:「如果我藍家鳳猜得不錯,那青衣少年便該是終南門下,那麼,她同時也該是個女的。如今,女扮男的且不去說它,僅就她是終南弟子這一點,藍家鳳想請教,這事白掌門人知不知道?終南弟子的人數,是否已多至少上一二個人,短期內不易查點的程度?」

  她又冷笑了一聲,繼續說道:「假如答案是否定的,那麼,終南既能以一名年輕的女弟子託付於他,他帶她去了哪裡,能說不清楚麼?」

  凌波仙子玉容微白,強作溫顏輕喚道:「藍家妹妹,您,您能不能停一停,聽愚姐說幾句?」

  龍女正臉注視著答道:「藍家鳳正在聽著呢!」

  凌波仙子正待開言,葛品揚忽然舉手道:「且住!」

  龍女返身不悅地道:「這是我們小一輩的事,老前輩有何見教?」

  凌波仙子也有點著急,忙說道:「是的,爹,您去後面歇歇吧。」

  葛品揚搖搖手,示意凌波仙子別加勸阻,然後向龍女道:「藍賢侄女,你且回答老朽一個問題,然後,賢侄女無論問什麼,都由老朽給你滿意的答覆就是了!」

  「什麼問題?」

  「葛少俠與本派一名弟子走在一起的事,賢侄女係自何處聽得?」

  這不是怪事麼?葛品揚與巫雲絹同去關外,除了終南一派可說無人知道,就是龍門師徒和陰陽算盤大力金剛等人,知道也在他們自關外回來之後。而現在,龍女得訊,顯在他們去關外之後不久,這是誰人透露的呢?

  這是一個難以解釋的謎,無論如何葛品揚要先打破它!

  師妹龍女的個性跟師父一樣,是剛烈的,詞鋒更是銳利無比。如今,凌波仙子雖然沒有錯處,但他不出面,雙方一定無法善了;他不忍凌波仙子受窘,但是他也不忍怨責師妹,嚴格說來兩人都是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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