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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想著,忽然震忖道:難道二老已搬離此地不成?

  掃目四顧,四下裡一片寧靜,果似空無人居一般。

  若在往日,葛品揚可能早忍不住騰身而起,撲往各處查看了,可是,現在的他身心不能如一,心念馳驅,身軀卻仍站在原處。

  輕輕一嘆,無奈何,只有一步步向前走去。

  穿過石亭是一座荷池,繞過荷池拾階而登,踏上一條圍有朱漆欄杆的迴廊,他知道,平時二老即分居在迴廊兩端兩間書房中。

  而現在,他覺得向左不是,向右也不是,稍稍猶豫,就向迎面廳中走去。

  目光所至,他見廳門此刻也像外面莊門那樣虛掩著,心想:這些雅人們的心理很難說,也許他們此刻都在廳內亦未可知。

  在廳外,葛品揚站定,輕輕咳了一聲。

  見裡面沒有反應,這才謹慎地伸手將門扇向裡推開,「伊呀」一聲,門開處,葛品揚的一隻手在空中僵住了。

  大廳內,雲夢二老,兩位都在。

  不過,從他們身上那片血漬的顏色上估計,二老絕氣,最少也已在三天以上了。

  葛品揚一聲驚呼,瘋狂般地搶上前去。他一腳踢開兩屍間的棋盤,先看樂天子,再看無憂叟。結果葛品揚發現,前者死於龍鱗鏢,後者死於天龍爪,都是他師門的絕學。

  師門絕學,又一次沾染可怕的血腥。

  從兩屍倒臥的姿勢和方位判斷,顯然可知凶手僅有一人,案發之時,二老可能正在專心對奕,而凶手以冷襲手段,一鏢自樂天子後腦打入,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疾手法,一掌將受驚的無憂子擊斃。

  葛品揚臉白脣青,搖搖欲墜,他無心再去他處查看。摸索著,艱難無比地走出了這所沉沒在一片死寂中的風雨茅廬。

  雪,又下了起來,天色更為灰黯。

  葛品揚感到一陣心灰意懶,心情天色一般陰沉,他不住喃喃自語:「我已喪失武功,我,我該怎麼做——」

  就在這時候,前面梅林中忽然走出一人。葛品揚驚然一震,定神望去,看清只是一名挑著柴捆的粗漢,這才輕吁一口氣,稍稍定下心來。

  挑柴漢眨眼走近,於葛品揚面前放下了擔子,抹了抹額角,向葛品揚點頭一笑,挑起扁擔上肩,便擬進莊。

  葛品揚忙含笑擺手道:「就放在這兒好了。」

  漢子放下扁擔,有點發怔。葛品揚接著笑道:「兩位老人家正在風雨亭陪客人下棋,不可打擾——我姓葛,是兩老世侄。」

  漢子「哦」了一聲,連連點頭道:「是的,是的,老人家既然有客人,我當然不便進去。」

  葛品揚緩緩跨上一步,漫不經意地又笑道:「這位大哥怎麼稱呼?經常往這兒莊上送柴嗎?」

  漢子忙答道:「黃大,小的叫黃大。」

  稍頓,又道:「年年冬天,莊上用的柴火都是小的包辦,三五天一次,六七天一次,不一定。」

  葛品揚手一指道:「那麼你就居在這附近了?」

  漢子也是手一指說道:「是的,是的,小的就住在這附近,從這邊出去,沿著溪走百來步,再拐個彎——」

  葛品揚點頭阻住漢子說下去,接著故意皺眉道:「唉唉,又下雪了,看樣子我也只好走了。」

  漢子「哦」了一聲:「相公等人麼?」

  葛品揚點點頭道:「是的,來不來卻很難說。」

  漢子忙問道:「什麼樣的人?是不是一老一小?」

  葛品揚心頭一動:「一老一小?那麼,龍門師徒來過了?」

  耳中又聽漢子接著說道:「如等的是他們兩位,相公就不必再等了。」

  葛品揚含混地「唔」了一聲,注目不語。

  漢子解釋道:「老的七十多,鬍子又白又長;小的一身紫衣,才只十四五左右。小的先到,老的後到,只差一天,不過走卻是一起走的。」

  葛品揚道:「走了多久了?」

  漢子道:「十多天了,相公等的就是他們兩位嗎?」

  葛品揚微微搖頭。漢子眼皮眨動,驀地手一拍,若有所悟地叫道:「相公等誰,小的知道了!」

  葛品揚側目道:「你知道是誰?」

  漢子引頸笑道:「一位大姑娘,對不對?」

  葛品揚心頭一動,強作鎮定地點點頭道:「猜是給你猜著了,不過你說的那一位,她人——」

  漢子接口道:「準錯不了!」

  葛品揚哦道:「何以見得?」

  漢子笑道:「在這莊上進出的大姑娘,幾年來就這麼一位。還會錯得了麼?」

  葛品揚道:「人長得怎麼樣子?」

  漢子搖搖頭道:「三四天前黃昏時分,我打集上回來,那時那位姑娘身披紫狐裘,騎著一匹棗紅色馬,由於雪大風緊,馬又跑得快,在林外,她從我身邊一掠而過,小的僅依稀看出年紀不大,最多不過十六七,詳細容貌卻未能看清。」

  葛品揚暗暗頓足:「紫狐裘——棗紅馬——年不過十六七——不是她還會有誰?」

  這時的葛品揚,就沒有這麼想:普天之下該有多少襲紫狐裘?該有多少匹棗紅馬?又該有多少妙齡十六七的少女?

  是的,龍女藍家鳳有著一襲紫狐裘,天龍堡中,也有著一匹棗紅馬。

  但事實上,衣在衣箱,馬繫馬廊,「紫狐裘」和「棗紅馬」,此刻並未離開天龍堡。日前,龍女情急下出堡時,根本就是一身藍色便裝,而坐騎,也僅是就近解下的一匹普通馬匹。

  漢子見葛品揚寒著臉,望天無語,不安地低頭又道:「沒錯吧?你們事先難道沒有先約好日子?」

  葛品揚緩緩轉過臉來道:「是我耽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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