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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一片苦心

  中秋夜,冰輪高掛,碧空如洗。

  洞庭君山,湘妃祠前。

  祠前石階上,月色下,正端坐著一位藍袍老人。

  老人南向面月而坐,垂目俯首,雙手平置於膝蓋上,垂胸長髯於清風中微微拂動,神態肅穆莊嚴。

  老人身前,相去約丈五光景,另成半月式排列著五方青石。

  五方大小如一的青石上,由左向右,依次經人以大力指法,勾劃了似地刻著當今五大門派五位掌門人的名諱:「少林百了禪師、武當謝塵道長、終南凌波仙子、黃山白石先生、王屋八指駝叟」。

  夜深沉,萬籟俱靜,月行中天,三更正。

  就在這時,微波閃漾的湖面遠處,忽然出現了一條淡白色的身影,映著波光月色,但見來人衣袂飄揚,掠波如飛,眨眼已至近前。來的乃是一位身著素白宮裝,面垂白紗,背懸白玉長簫,風姿綽約的俏麗佳人。

  白衣佳人登岸後,身後略頓,隨即向藍袍老人坐處款步行去,近石止步,深深一福,脆聲恭敬地喊一聲:「天龍大俠好!」

  藍袍老人身軀紋風不動,略略頷首道:「仙子好——請坐。」

  這位白衣佳人顯然就是終南本代掌門,凌波仙子白素華。這時剪水雙瞳於紗孔中向五方青石微微一掃,便走至中央的一塊緩緩坐下。

  凌波仙子剛剛坐定,湖面上,又有兩條人影如飛而至。

  走在前面的是位道人,星冠鶴氅,面容清臞,手執長尾雲拂,雙目開闔間,精光如電。走在後面的則是位中年文士,儒巾儒服,緩帶雲履,眉目疏朗,神情怡藹而瀟灑。

  一望可知,二人正是武當謝塵道長,黃山白石先生。

  白石先生和謝塵道長二人,與先到的凌波仙子一樣,緩步上前,向藍袍老人俯身喊了一聲「天龍大俠好!」

  藍袍老人也與先前一樣,頷首淡淡地答了句:「兩位好!請坐。」

  謝塵道長和白石先生相繼轉過身子,又向凌波仙子見過禮。然後便在凌波仙子上下首分別坐下。

  二人落座後不久,湖邊佛號起處,身材枯瘦矮小、灰眉覆目、身披深紫袈裟的少林百了禪師,接著出現。

  百了禪師走過來,合掌甫喊得一句:「藍老施主別來無恙。」

  藍袍老人尚未有所表示,湖邊傳來一個粗大宏亮的聲音,已然大笑著喊道:「好好,不論趕什麼場合,老漢總是慢了一步。」喊完,又復大笑起來。

  未容得諸人回頭,人已隨著笑聲來到。來人一身粗布,手持獅頭拐,雖然駝著背,卻仍比常人高出一個頭有餘。

  藍袍老人緩緩抬臉,朝百了禪師點點頭,百了禪師合掌一躬,退至左邊第一方青石上就位坐下。

  八指駝叟將獅頭拐一頓叫道:「老漢坐哪兒?」

  他環眼一滾,忽又歡聲喊道:「噢,那邊還空著。行行行,敬陪末座。來遲了的,合該如此,沒話說的。」

  大笑著,也沒跟藍袍老人招呼,便由諸人身後向右邊大步繞去。

  獅頭拐一橫,正待坐下,瞥及石面上那行:「王屋八指駝叟」,不禁「嘿」了一聲,自語道:「八指』,『駝叟』,好,總共兩件短處,一筆寫得清清楚楚!」

  轉過臉來,朝左邊迅速掃了一眼,忽然身軀一直,指著身左諸人向藍袍老人瞪眼叫道:「藍公烈,這種坐法是根據什麼排的?他們四個,終南白仙子老漢可以不計較,其餘像少林和尚、武當道士,以及這位黃山的窮酸,哪個不比老漢輩份低?」

  似乎愈說愈有火,拐尾一掉,指向藍袍老人,提高嗓門又吼道:「丟開他們不說,就說你藍老兒吧,你我師祖曾訂八拜之交,時至今日,你老兒名氣大,老漢不敢高攀;但是,如若認真說起來,我姓胡的比你姓藍的,除了短上兩根指頭外,別的又差了什麼?」

  藍袍老人點頭微微一笑道:「老夫所以這般定位,就因為你我關係不同,你老兒已說得明明白白了,還嚷個什麼?」

  白石先生臉一揚,側目微哂道:「這總該受用了吧?」

  八指駝叟經藍袍老人一說,剛哼了一聲:「說得好聽——」

  收拐甫欲蹲身,一聞白石先生之言,不禁再度揚拐,瞋目喝道:「來,窮酸,再說句試試看!」

  白石先生連忙拱手,笑道:「秀才遇到兵——算窮酸不敢如何?」

  眾人均不禁莞爾,八指駝叟冷然笑道:「識相就好。」

  至此方順拐坐了下來。待得駝叟坐定,藍袍老人忽然笑意斂去,輕輕一咳,湘妃祠前頓時歸於一片沉靜。

  藍袍老人緩緩說道:「今夜,五位如約會齊,老夫至為感激。」

  說到此處語音微頓,舉袖一抖,身前地上灑落三枚金光閃爍、約杯口大小、狀若鱗甲的金屬薄片,用手一指,沉聲說道:「日前各位派專人送上天龍堡,由小徒葛品揚收轉老夫的這三枚龍鱗鏢,已經老夫鑒定確屬老夫故物,現在就請諸位說明得來的經過吧!」

  百了禪師、謝塵道長、凌波仙子、白石先生等四人,不約而同一致轉臉望向八指駝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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