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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一


  葛品扬迎上,问道:“继烈兄,你可复原了吧?”

  龙女也叫了一声:“哥哥。”

  蓝继烈漫应了一声,沉脸不语。

  牯老重重哼了一声:“小子,在我老人家面前,斯文一点,要像个天龙堡主的公子。”

  蓝继烈大约对此老实在畏服,他早已知道此老厉害,武功高不可测,紫脸涨红,叫了一声:“老人家——”

  姑老咳了一声:“你先调调气儿,别像大热天的牛一样。”

  什么话!

  使人哭笑不得。

  蓝继烈对此老倒是服贴听话,尴尬地静立调息,不作声。

  牯老徐徐地道:“你小子如能沉着、斯文一点,不愧为蓝公烈的儿子,在小一辈中,也足以自豪了。”一面装烟,又道:“可以把情形告诉我老人家了。”

  蓝继烈沉声道:“我姥姥发现那两个番狗雇车往南门,被姥姥制住。两个番狗坚不肯吐实,被姥姥劈了,大姑、二姑(指两个中年妇人)又先后发现几个番狗向南门逃走,经大姑截住一个,那番狗先说他们法王已坐马车出西门去了,熬不住刑,才说了实话。原来他们法王是走南门,要去什么武功山,我恰好赶到,姥姥就叫我来找你们。”

  龙女脱口惊呼:“呀!哥哥,武功山是我们家里呀!”

  蓝继烈一愣。

  葛品扬忙道:“继烈兄,我们天龙堡就在武功山。”

  蓝继烈一瞪眼,顿足道:“我们快走!”

  牯老哼了一声:“站住!”

  蓝继烈大声道:“还不赶快,更待何时?”

  显然,他不服气了。

  这正显示他的性格直爽,率性行事。

  葛品扬忙劝说道:“继烈兄,性急没有用。我们听老人家吩咐,不会错!”

  蓝继烈涨红了脖子道:“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牯老哼了一声:“小子应当学点耐性,很多事欲速反不达,急足坏事!”

  葛品扬恨不得帮蓝继烈说话,但他相信此老必有深意,决不会存心开玩笑,至少是要“考验”一下蓝继烈。

  谁也不便开口。

  蓝继烈窘得紫脸变成了猪肝色,唇动又止,虽没说什么,目光中已透出烦躁、不安。

  以他的个性来说,设非在牯老面前,难得有这份“敢怒而不敢言”的好耐性。

  葛品扬暗暗着急,恐怕牯老也发了古怪脾气,给蓝继烈苦头吃,或使他下不了台。

  牯老却缓缓喷了一口烟,漫声道:“假定呼拉贼秃分路出手的话,等于五大门派与天龙堡同时面临大劫,番秃以杀人为乐,能胜不能败。此番受挫,如让他们迁怒于五大门派及天龙堡,结果是可以想象的。”

  蓝继烈大声道:“我们分路阻截,抢在他们前面岂不是好?”

  他以为抓到理了。

  葛品扬忍不住传声告诉他:“继烈兄,兹事体大,稍安毋躁。”

  蓝继烈一瞪眼,总算对葛品扬有好感,没有再开口。

  牯老看也不看他一眼,大剌剌地继续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当前最使我老人家头痛的是摸不清呼拉番秃本人究竟把矛头指向何处?难就难在这一点,半点疏忽不得。”

  龙门师徒、葛品扬、令凤都能听出牯老的言外之意,那就是呼拉本人,只有牯老一个人可以应付。

  也即是说,如果不先掌握呼拉的去向,即使派人分路阻截也不行。只要牯老和呼拉错过,背道而驰,则呼拉所至之处,无人可敌,后果可虑!

  蓝继烈又忍不住大声道:“这样说,等到明年也没有用,只有拼得一个是一个。那些番秃,被我杀了不少,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葛品扬欲阻不及,知道要糟。

  果见牯老一瞪眼,“咄”的大喝一声:“你小子凭着老婆子的几手三脚猫,不知天高地厚,专逞匹夫之勇,你比万人敌的楚霸王如何?楚霸王尚有乌江之败——”

  他旱烟管一指,声色俱厉:“我老实告诉你,呼拉一身功力,只在你姥姥之上,不在你姥姥之下。如你小子碰着他,逃不过十招,你一路杀了几个番秃,便把一切看得容易了。你小子要知道,那些番秃一则轻敌,二则是想生擒你,没有全力出手,如真正硬拼,你小子一对一或者尚有胜数,二对一,你小子早就没命了!”

  他的旱烟管的烟锅几乎敲到蓝继烈的鼻了上,道:“你是蓝公烈的唯一儿子,虎父不能有犬子。下一代的天龙堡主,决不能徒具匹夫之勇,辱没你老子的名头,你去想想吧!”

  此老一怒,真是风云色变,有迅雷震耳之威。

  大家都为之张口结舌。

  蓝继烈双目通红,全身抖颤,狂啸一声,掉头要走——

  龙女颤声急叫:“哥哥!”

  怪!蓝继烈骤然暴起的身形就好像被人强拉了一把,落回原地。

  牯老喝道:“小子,给老夫跪下!”

  蓝继烈目张如炬,咬牙出血,屹立不动。

  龙女叫了一声:“哥哥——”扑通一声,她向牯老跪下了,珠泪双流,哽咽道:“您老人家不要生气,凤儿代哥哥领受责罚。”

  葛品扬先是震骇莫名,诧异此老为何大发雷霆?明明知道蓝继烈个性倔强,并无大过,只是性于急躁了一点,牯老何必当着这多人面前,如此给他难堪!

  简直是故意“当众折辱”嘛!

  什么意思?脑中灵光一闪,若有所悟地忙向赵冠丢了一个眼色,也扑通跪下,沉声道:“晚辈一并受教。”

  小圣手鬼灵精一点就透,忙也如法炮制。

  令凤向紫鹰等三鹰扫了一眼,自己先跪在龙女侧边,柔声道:“你老息怒——”

  紫鹰等三鹰也并不是呆子,相继屈膝。

  龙门棋士怆然道:“牯老,继烈贤侄只是性子急了一点,年轻人难免。古今同忝为父执辈,谨代公烈兄谢罪。”一撩衣衫,也要矮下半截。

  就在这时,蓝继烈目光敛去,向牯老跪下,涩声道:“蓝继烈领责。”

  他双目一闭,泪水夺眶而出。

  牯老已早向龙门棋士一摆手,道:“不干你的事!”

  龙门棋士只觉一股强大而恰到好处的力道把他膝头一挡,忙停立不动,力道也随即消失。

  龙女含泪道:“您老要生气,就生凤儿的气吧。哥哥也听您老的话了,凤儿给您老叩头。”

  牯老缓声道:“凤丫头,也不干你的事。我老人家只生你哥哥的气,你们都站到一边去!”

  葛品扬先应声起立。

  龙女泣道:“您老还生哥哥的气?凤儿就——”

  令凤悄然拉了她一下,盈盈站起,福了一福道:“谢过您老人家了!”

  龙女只有抹泪起身。

  赵冠与三鹰也站起身来。

  牯老徐徐地道:“继烈!并非老夫跟你过不去。现在面临大劫,正是考验你们这一代的时候,老夫去日不远,你爹亦垂垂老矣。英雄岁月,最怕白头,老夫不得不教训你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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