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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葛品扬怒哼一声道:“如此手段?以人质要挟,毕竟是化外之人。”

  弄月老人一叹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擒人作质,无非是要激丐帮帮主出面。”

  二结头目点头道:“即使敝舵以最急‘火羽’报知敝帮主,也难救急,反使敝舵徒招懦弱之讥!敝舵弟兄已准备拼死一战,宁为玉碎,不作瓦全,与敝舵共存亡。”

  丐帮弟子齐声怒吼,表示同具死志。

  弄月老人蹙眉道:“请恕老朽直言,此乃匹夫之勇,不是上策,事急从权,不妨暂施缓兵之计,一面由你们飞报贵帮主,老朽再与葛少侠利用时间会齐天龙堡蓝堡主、龙门棋士古道友等人,谋定而后行动,才不致有误!”

  二结头目慨然道:“敝舵遭难,承白老和葛少侠拔刀相助,足感高谊,谨代敝帮帮主致谢。唯敝帮帮规之严,想白老也必深知,小的们势非破釜沉舟,和对方放手一拼不可——”

  弄月老人见劝阻无效,只得沉声道:“对方是何来历你们知道吗?”

  二结头目瞠目一怔。

  葛品扬忙自接口问道:“对方到底是谁?你老好像早已成竹在胸?”

  弄月老人吁了一口气,向四面扫了一眼,再度沉声道:“大家可知‘断肠花’和‘九子魔母’其人吗?”

  葛品扬骇然出声:“啊——”

  弄月老人挥手道:“知道就够了,快找你师父去!”

  倏地,外面又飞报进来:“总舵三堂联袂驾到!”

  声音显得那么兴奋有力,又透着惊喜的微抖。

  寥寥六个字,却使得整个洛阳分舵的自那个二结头目以下所有三四代弟子神情剧震。

  那二结头目掠身抢出迎接。

  其他弟子则一致神色肃穆地垂手低头。

  葛品扬深知丐帮内部情形,所谓“三堂”,即是巡堂、法堂、监堂,也是外堂、刑堂、内堂。

  三堂现今主持人,就是有名的丐帮三怪——哭丐、笑丐、无常丐。

  他更知道,目前丐帮自四海神乞乐十方以下,高手如云,实力、声威犹在当代五派之上。

  年前五凤帮冷氏兄弟至丐帮总舵岳阳药王庙寻事,自己曾以一支“五凤令”,解过四海神乞乐十方及三怪丐之围。

  现在,该帮三堂一齐同到洛阳,可见事情之严重性。八方风雨,云集中州,只怕四海神乞乐十方也已经来了。

  老远只听外面哭丐鼻音唔唔地道:“好丧气呀,你们已快完了啦,这样脓包,真是一帮威风,全被你们洛阳分舵占尽了哇!”

  这种唉声叹气的声音,丐帮中人好像特别惧怕,在场丐帮弟子更都变了颜色,沮丧已极。

  葛品扬当然听得出哭丐出口无好话,这种明褒暗贬、挖苦透顶的口气,等于说,好呀,丐帮的威风全都被你们洛阳分舵丢尽了!

  哭丐主持三堂中的刑堂,丐帮执法极严,能够号令天下,全靠赏罚分明,使人口服、心服,哭丐加上这种玷辱帮誉的“大罪名”,难怪洛阳分舵的众弟子毛骨悚然,心胆俱裂了。

  又传来笑丐的哈哈怪笑:“我说如何?我未卜先知,老早就打过招呼,小金、小钱,手下都太稀松了,言过其实,最多只能主持支舵,现在可证明我铁口谈相,言无不中了吧?不过,玉不琢,不成器,让他们多吃点苦头,也是好事。”

  话声越来越近,终于现身。那个二结头目垂着手,低头跟在哭丐身后,不敢仰视,好像一个待决的囚犯。

  葛品扬有点不服气,叫道:“三位,这只能怪你们三个平日疏懒怠忽。强敌入侵,你们三个是干什么的?让属下吃瘪在别人手里,自己也应当反省反省吧?”

  他单刀直入,故意先给三怪一个下马威,也给三怪加上一顶帽子,也只有他——天龙第三徒葛品扬才敢对三怪如此。

  三怪也已看到他,同时也看到了负手微笑的弄月老人。

  他们对弄月老人一点也不敢怠慢,忙上前行礼,行礼毕,笑丐大笑道:“小葛,你好呀,骂人骂得人家不敢还敬,未免有失厚道,碍于白老在此,记下你这一记‘闷心拳’的账——”

  转向那二结头目瞪眼咧牙道:“还没死人,你们怎么都一副死相?快摆酒来,请白老喝一杯。”

  哭丐一仰脸,摇头三叹,扫了两边众弟子一眼,喃喃说道:“都是酒囊饭袋,如何得了!如何得了呀!”

  猛听一声怪笑传来:“当真不得了呀——”

  丐帮众人以为来者是敌,齐都横眉疾视,蓄势欲起。葛品扬却耳熟能详,话声一入耳,便听出是龙门棋士古今同的口音。

  此老即到,又增实力,且可得悉师父行踪,不禁大喜,连忙知会众人道:“是龙门古老前辈!”

  同时摆手笑笑,低声道:“请借棋枰一用——”

  弄月老人和丐帮三怪刚失笑起身,大步迎出。

  龙门棋士已大摇大摆、大模大样地走了进来,一面还在大剌剌地指着跟随身旁的丐帮弟子连叫:“岂有此理,老夫到了,看你们就像新丧考妣,真叫人泄气,咳咳!”

  丐帮三怪并肩趋前,笑丐仰面打着哈哈道:“原来是古老,雅人雅事也。晚辈荒废棋业已久,来得正好,先‘指教’几手杀着再说。”

  接着大声吆喝道:“大好月色,如此良夜,摆好棋枰,摆出酒来。”

  哭丐尚心寒叹了一口气道:“古老,可别骂我们太脓包啊,请!”

  无常丐叉手道:“真教古老见笑了,请,请!”

  龙门棋士冷冷一挥手道:“到底是请老夫指教几手绝着,还是请——”

  笑丐忙笑道:“当然都请——先请指教——”

  龙门棋士突然蹙眉摇头道:“可以是可以,只是,老夫一向不喜欢与‘臭棋’糟蹋时间,你有几级呀?”

  弄月老人大笑上前,道:“老朽有资格观战否?”

  龙门棋士刚一瞪眼,道了句:“你老儿也在?”

  葛品扬突于侧门现身出来,一手藏在背后,一手扬着棋枰,笑呼道:“还有我这无名小卒呢,想先向大国手讨教几手,看看有无进步。”

  龙门棋士这下可乐了,叫道:“小子,好哇,你难道忘了——咳咳,连你师父都输过老夫‘三盘’,何况你小子?”

  葛品扬笑道:“岂不闻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把藏在背后的棋盒一扬,道:“行不行,枰上见,手下看。”

  龙门棋士双目放光,捋袖说道:“好,先授你三子试试,如别来果然有点进步,自当刮目相看!”

  丐帮弟子,人多手杂,早已在月下摆上酒席,放好座位,葛品扬和龙门棋士于是双双入座,凝神对枰起来。

  青风徐来,月下对枰,真个是雅韵欲流。

  事实上,各人并非真个有闲情逸致。

  看似无事,各人心中想着的事可多着哩。

  葛品扬一面落子,一面默想:丐帮洛阳分舵两位分舵主与属下九人,失陷已经两天一夜,明晚子时即到期限,丐帮必须在今夜或明日有确实表示。

  怎样表示呢?

  不外“听话”或“不理”!

  要丐帮洛阳分舵屈服,自行解体,那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事。

  那么,只有一战?

  要战,就必须知己知彼,才可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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