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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


  葛品扬刚要开口——

  弄月老人突然低喝一声:“走!”率先向一条小巷中行去。

  葛品扬只有茫然地跟着。

  进入小巷,弄月老人四顾无人,慢声道:“你知道她们是何来头么?”

  葛品扬摇头道:“不知道,想必是域外来的。”

  弄月老人拍髯沉吟道:“当然——她们是维吾尔族的女子,那四个有很多小辫子的是未嫁少女,那两个只有两条大辫子的是已嫁妇人,只有那个老的最不可测。老朽曾在咸阳古渡附近发现她们,一直跟到长安,看着她们落脚在八仙庵始行离开。唉,可惜我们尚有急事,无法一探,只有先上王屋再说了。”

  葛品扬“哦”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她们是番疆叫什么库车那地方的女人,《异俗通》上有‘吐鲁苦的葡萄哈密瓜,库车央歌一枝花’的记载,只是她们头上却并没有插花,更弄不清‘央歌’是什么意思?”

  弄月老人点头道:“这个,老朽知道,番话‘央歌’即是女人之意。所谓‘一枝花’,并非说她们头上一定插着花,而是说库车的女人都像一枝花般地好看。”

  说罢蹙了蹙眉头道:“谈这个没有用处,我们走吧!”出巷走向大街。

  二人疾行于大街上。

  突然,葛品扬发现前面人丛中晃动着一个眼熟的粗大背影,两肋下各挟着一只泥封大酒罐,埋着头向北方匆匆行去。

  葛品扬不由暗呼:“是醉奴!难道金、醉两魔竟不回大巴山老巢,而和我们先后脚来了洛阳?”

  他心中一阵狂跳,又忖道:“这就奇了!依照常理,金、醉二魔在得悉巴山老巢被人搅得一塌糊涂之后,应该马上赶回去料理善后才对,怎会跑到洛阳来?不可能,这醉奴又怎会在洛阳出现的呢?”

  他无暇多想,向弄月老人打了一个招呼,一起暗蹑上去。

  醉奴一到人迹罕见之处,立即展开轻功,如箭飞驰。

  葛品扬和弄月老人加快速度,紧蹑不舍。

  未几,来至北门附近,前面的醉奴,忽于吕祖阁门前一闪不见,显然已进入阁内。

  葛品拓与弄月老人正犹豫着是否也跟进去,猛听阁里传出醉魔咆哮的声音道:“笨蛋,等你俩到,老子喉咙早已干出火泡来了,快去通知他们准备一切,务于明日午时前赶到王屋,听到没有?滚!”

  又听到金魔咳了一声,道:“贪杯误事!少灌一点吧,过了明天,你灌死也没人管你。”

  醉魔哈哈的笑道:“老大,小弟是越灌得多劲力越足,你放心好了。倒是老二,你可不要老是在娘儿们身上转念头了,只要这次大功顺利告成,冷心韵以下,还不都任由你摆布——”

  接着,是淫魔特有的邪笑声。

  葛品扬怒极之下,忘了利害,正待有所举动。

  奔月老人一把拉住他,附耳低喝道:“事急了,老朽猜的果然不错!必是那司马浮有鬼!我们快上凤仪峰要紧!”

  葛品扬一想不错,在这里和五台三魔动手,吃力不讨好,他们既然准备明午侵犯王屋,正好抢先一步赶上王屋报讯,预作布置,在五凤帮重地以逸待劳,给他们迎头痛击。

  于是点点头,与弄月老人悄悄退开,向北面奔去。

  ▼第三十三章 惊见悬崖奔马急

  密云不雨,王屋山凤仪峰,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这种沉闷的天气,令人窒息,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兆。

  凤仪殿侧的花径中,红凤和黄衣首婢正并肩蹀踱,悠闲地散着步。

  突然,红凤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好像心中有什么抑郁非舒松不可。

  黄衣首婢向她看来。

  红凤仰首望天,喃喃说道:“好闷人的天气!记得有一次,他教我读诗时说,读诗先要体会诗的意境,再咀嚼诗的韵味——当时,也是这样的天气,他并举‘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句为例,可是现在,却一点风也没有,雨也不见来——”

  她似乎回到当时的情境中,理了一下发丝,幽幽地又说下去道:“后来他又为我讲述诗的风格,说什么‘郊寒岛瘦山谷峭’,青莲(李白)之诗有仙气,工部(杜甫)之诗有正气,李商隐(义山)的《无题》十九首,写男女情怀,缠绵悱恻,洒泪千古,不愧多情种子——讲到这里时,一场暴雨已过,又见阳光,喜鹊在窗外树上叫噪着,他那个书童‘君云吾’,就是那巫丫头,突然在旁接口念出两句‘天晴干鹊喜,雨过湿云忙’,他竟拍案大赞,说是正合时景,接着又说什么诗要有自然灵性,不做作,不雕凿。心之所思,随口而出,意趣横生,自有妙句。做人也要那样,率性而为,才不虚伪——然而,他——他自己却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伪君子——”

  黄衣首婢静静地听着,似雾的明眸中闪射着光采,芳心在波动,听到“伪君子”三字,娇躯微微一震,旋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红凤喷道:“你笑什么?可是骨头痒了?”

  黄衣首婢掩口道:“说了大半天,我还弄不清你口中的‘他’到底指的是谁呢?”

  红凤一挥粉拳,道:“死丫头,你敢取笑我!哼,谁不知他有意于你,为你倾倒,这,连‘太上’也似乎已知道了——”

  黄衣首婢闪身让开,合手一揖道:“婢子不敢,婢子没有这好福份——唉,谈正经的,我看太上近来好像有点反常。”

  红凤捐嘴笑说道:“是么?唉,太上也真是,不知安的什么心?”

  黄衣首婢摇头一叹:“你不要胡猜,我没有那个意思。必威大哥我很喜欢他——我是说,太上近来总是显得心事重重的,行事也有难以忖度!凤姑娘一走,她老人家马上就把四位姐姐派了出去,虽说是为了保护凤姑娘的安全,并暗中查探四方教的各地分舵,可是为何连二位太上护法也派出去呢?以我看,只怕——只怕——唉!真是令人费解。”

  红凤蹩眉道:“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太上近来好像十分听信老毒物和那个骚货的话。”

  红凤的声音越说越低,但黄衣首婢当然知道她是说医圣毒王与沉鱼落雁姬。

  红凤又附耳道:“太上也有百密一疏失察的时候,她先笼络那个老淫虫严尚性,结果老淫虫变成了四方教的南方教主,如今又宠信这对宝货,谁又知道这对宝货如何变了”

  黄衣首婢沉吟道:“前天太上突然宣布要在今天作一个重大决定,不知要决定什么?‘老婆婆’也在三天前失踪了。我十分担心。你可看出太上有什么地方不对?”

  红凤摇摇头道:“我这几天也很难看到她!除非找小慧、小灵问问。”

  小慧、小灵者,冷心韵的两个贴身侍婢是也。

  黄衣首婢双目一亮,刚点了点头,忽见黄鹰冷必威和青鹰冷必武由云殿中匆匆走出来。

  黄衣首婢黯然低下臻首。

  红凤招呼道:“哪儿去?”

  青鹰边走边说道:“刚才接到洛阳方面鹰士的信鸽飞报,有岔眼的人到了洛阳,太上命我与大哥同往一探。”

  黄鹰冷必威面纱略移,侧瞥了黄衣首婢一眼,冷声道:“又是司徒护法的好差使!帮中要成为‘空城’了,你们特别当心点!”

  说罢一挥手,与青鹰快步而去。

  红凤见青鹰始终没有理她,不由发了小性子,娇哼一声道:“好大的架子,好像没有他,全帮就没有人了!来场大雨,把他两个淋成落汤鸡最好。”

  却也不敢疏忽,转向黄衣首婢道:“走,我们去前山巡察一下。”

  庭院幽深,一片沉寂,冷冷清清,这是冷心韵起居的内院。

  黄衣首婢像做贼似的悄然由围墙外跃入院内,一路潜进,她是想找到或碰到小慧、小灵二婢,引出去问话。

  冷心韵的卧室,包括后院三重,平时任何人不能擅入,即使五凤,非经传唤也不准进来,只有雷阴婆可以比较随便出入。

  黄衣首婢知道,自己此刻的行动一经被人发觉,后果不堪设想,是以特别提气轻身,不敢带出一丝声息。

  潜进间,忽闻一阵娇笑和低语声由左侧树荫下的临风小谢中传来。

  她芳心一震,连忙隐身殿柱之后,探出半面,侧耳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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