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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赵冠一身武功和那份过人的机智,安危方面,葛品扬倒没有什么不放心,只不过万一有事,呼应不便罢了。

  这时已近黄昏时分,葛品扬先去僻静地方更动了一下衣着和容貌,然后分向另外三处城门询问,有没有看到一辆车帘低垂、驰行甚速的马车出城?

  三处回答相同,都说载货的倒有几辆,载客的却没有见到。

  葛品扬稍稍心安,他知道赵冠先到,也一定会这样做,魔徒们如落脚在芜湖城内,赵冠当也不会离开。

  现在,他必须利用宝贵的时间,马上将全城巡查一遍,一方面搜索魔踪,一方面希望能与赵冠遇上了。

  芜湖一地,因处于长江与丹阳湖之间,地势卑,而蓄水不深,水多芜藻而得名,古名鸠兹,又名姑孰。最大的好处便是田利之入,倍于他壤,鱼虾果菜之货自足有余。

  田利者,五谷也,河道一多,鱼虾自然就少不了。

  单谈地方,芜湖在当时也没有什么;其所以有名,一不过田利丰,二不过两晋时,庚毫、庚翼、谢尚等名人在这儿做过官而已。所以,葛品扬不消顿饭光景,已将全城跑遍。

  可是,令人诧异的是,他不但没有发现半个魔徒,竟连小圣手赵冠也不知去了哪里,他想了想,便又向一家车行走去。

  他问车行中人,今天有无租车出去;或是有同业来调用牲口?

  车行中人连连摇头,再问此地车行有几家?也是仅有他们这一家。葛品扬奇怪了!难道人都飞上天了不成?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葛品扬又恼又急,一时间竟然没有了主意。

  何去?何从?

  总不能摇身一变,化为四个葛品扬分别守住四座城门呀!

  葛品扬六神无主,毫无目的地满街乱走着,由大街而小巷,由小巷又至无人旷地,心绪茫然,真不知究竟该去哪里好?

  现在,他最恨的便是赵冠那小子,虽然两人在一起也不见得就能想出办法来,但是,有二人在一起研讨,终究要好些,如今二人走失一个,他即使想放手不管这档子事都不可能了,世上还有比这更令人恼火的么?

  走着,走着,风突然大了起来,葛品扬抬头一望,前面是片荒草塘,四下不闻人声,原来于不知不觉间已远离市区。

  葛品扬踟蹰着,正待返身折回之际,目光偶掠,忽然发现荒草塘左侧不远有一团黑影,定睛看去,不禁暗震道:那不是一辆马车么?

  心念动处,身形一闪,立即隐入一片枯苇之后。

  他自苇草中再朝那辆马车打量过去,那辆马车靠在一株古榕下,车帘低垂,车轩搁地,心底暗忖说道:是牲口出了毛病?还是牲口被马夫带去上料了呢?

  葛品扬虽然没有见过魔徒们所雇那辆马车的样式,但是,很显然的,这儿绝不是停放马车的地方,这辆马车,十有八九是属于魔徒们租用者无疑,马车已经找到,事情就好办多了。

  他探起头来,再向四下里打量。左边是市区店房,右边是破落的城垣,后面是一片荒凉的竹林,只有正前方,马车过去。约二十来步光景?有几间既不像寺庙、又不像道观的陈旧建筑物,里面虽不闻人语,却隐隐有灯光透出。葛品扬暗暗点头,他想,魔徒失踪之谜大概要得着解答了!

  他心中计较着,双掌一按地面,身躯平平射出,落地又一借力,人已悄没声息地欺近马车。

  倾耳细听,车厢内一无动静。缓缓立起身躯,玄功暗运,蹑足绕至车后,并指一划一挑,车篷布应手掉落,闪目向车厢内望去,目光至处,心头一震,忙施一指元神功,指向一个伏膝打盹的身形点去,指劲所至,葛品扬为之呆住了!

  那条伏着的身形有如枯叶离枝,方刚沾着一丝指风。已然应势滚翻,原来那人早已死去多时。

  葛品扬向灯光处扫瞥一眼,匆匆伸手,一把将车中尸身提出,以车身作掩护,托起死者面孔就暗淡的月色查看。死者五官粗拙,皮色黝黑,年约三旬上下,显然就是随车而来的车夫。

  葛品扬不由得暗暗切齿,心里骂道:车夫何辜,居然也要杀人灭口,好毒的一批贼徒!

  他将车夫尸身藏去车下,真气一提,平地拔起四五丈来高,空中身形一折,毫不考虑地向那一排有灯光透出的建筑物斜斜射落。

  这是一所三合院,正面是道矮墙,正厅与东厢暗无灯火,仅西厢内一灯如豆,从侧门中射出一片昏黄的灯光,院中散堆着几堆干草,靠东厢砌着一座羊栏,原来是一间旧祠堂,由一家穷苦的农户占住着。

  葛品扬看来看去,一点也瞧不出有魔徒落足其内的迹象,扭头回望,城外是一片一望无垠的水田,连条象样的道路都没有,魔徒们当然不会由这一带遁出。他想,不管三七二十一,也只有先从这里查起了,魔徒们在这儿杀过人是事实,纵然没在此处歇下,这屋里的人多少也应听到点风吹草动才对。

  他轻轻跃去有灯光的西厢屋顶上,一个“倒垂帘”,自破窗中探视进去。屋中杂物零乱,一名头包破青布的老婆子正在灯下搓麻绳。

  葛品扬拗身而起,绕落院前,举手叩门。他现在是一身破衣,大可以借口异乡流落至此,住不起客栈,请求方便借地安身一宵。

  可是,连叩五六下,声响之大,西厢明明可以听得,但却一点反应没有。

  葛品扬无可奈何,伸手一推,院门原是虚掩着,没怎么着力,已然“呀”的一声应手而开。

  葛品扬轻咳着,一面放重脚步,径向西厢走去,于腰门外定身大声道:“有人在吗?”

  没有回应,葛品扬走上一步自腰门向内望去,那老婆子搓绳如故,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得一般。

  葛品扬恍然大悟,不禁好气又好笑,原来是个聋婆子!

  这真够头疼的,十聋九哑,话怎么问法呢?

  但现在也管不了许多了,进去再说吧。老婆子直到发现地上的人影子,方始木楞楞地抬起脸来,一张又黄又皱的老脸上布满惊讶的表情。葛品扬一时无以措对,只好指指自己的肚子,做了个饥饿求食的表示。

  老婆子明白了,放下绳头,颤巍巍地走去灶下,自灶下端来一只瓦钵和一只破锡壶,摇头苦笑笑,好似说:穷人家,全部在此了——

  葛品扬奔驰了一整天,仅早晨用过一餐,现在见到剩饭和冷菜,一下子真的感到有点饥饿难忍。

  那只瓦钵,又破又脏,钵中盛着玉米煮的饭,虽然看上去还干净,但是,他瞧着那只瓦钵,实在无法下咽,于是,他仅将锡壶接过,掀开壶盖,就壶满喝了一大口。老婆子捧着饭钵,望着葛品扬喝茶,唇角忽然泛起一丝笑意,原本显得有点昏花的老眼,也一下子隐隐透出异样光彩。

  葛品扬一声“嗯”,壶自手中跌落,身躯晃了晃,突然瞑目栽倒于地!

  老婆子哈哈大笑,包头布一掀,露出满头秀发,复由脸上拉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一副风情万种的美秀面孔。

  赫然竟是黑道五英中的媚娘胡卿卿!

  听到媚娘笑声,正厅与东厢中,灯光同时大亮。但见正厅中走出一名道装中年人,大笑着说道:“来,小妖精,让你家百花道人亲一亲,怪不得两位帮主肯委你当芜湖支舵主,原来你小妖精床上床下都有一套呢。”

  媚娘笑骂道:“假杂毛,你敢再嚼舌头看看!金陵分舵主和当涂支舵主都在,你杂毛名义上还是总舵来的香主,就不怕失了身份么?”

  百花道人益发大笑起来道:“本帮宗旨所在便是金银、女人、酒!谁会笑话谁?喂,高儿,你说是不是?”

  被喊做高儿的,正是三目狂叟高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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