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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葛品扬有点迷惑,老病汉这举动是什么意思呢?伪装在身份被识破之前才有必要,现在一切都揭开了,还如此作态给谁看?他此刻,只知恶屠夫是甘凉道上第一巨寇,武功究竟如何,并不怎么清楚,因此不免暗暗怀疑道:难道这厮真的扎手不成?

  但是,就算恶屠夫是个扎手人物,以老病汉可以想见的身份和地位,也不该有这种情形呀!

  同时,自己尚未交代出自己的师门派别,老病汉仅只瞧出自己会武功,却并不知道自己武功已有何等成就,既然连他本人都没有把握应付的事,为什么还会推到自己这样一名年轻的武林晚辈身上呢?这与他要老乞婆救人之初旨岂不矛盾么?

  葛品扬迫于情势,已无暇多想,当下一跃而起,暗运一元心诀,将一元指功运贯右手五指之内,振臂一拂,喝道:“恶僧接招!”

  他舍弃已渐入圆化之境的先天太极玄功不用,而改以一元指攻敌,其意乃在测验一下自己在经过不断勤修之后,一元指方面究竟有没有几分长进?

  不论成败,他一时尚不愿泄露这项绝学的秘密,故所以不惜减弱攻出之威力,而将全部气劲平均分注五指,招式则是天风三式之一的“斗摆星摇”。

  恶屠夫大喝一声道:“来得好!”

  肥大的僧袖两下一合,正待猛力迎出,蓦地身躯一颤,胸口如五羽串穿,一声唉哟都没有能喊出,便张口喷出一道血泉,跌跌绊绊地摔到一边。

  老病汉一咦,给当场楞住了。

  不但老病汉发楞,就是葛品扬自己也颇为意外,他根本不知道有先天太极玄功为辅,再练一元指正如扬帆上游,趁风破浪而下,进境特别神速,要达到黄衣首鹰那等火候,连黄衣首鹰三分之一的功夫也用不到。

  老病汉神思一定,低声急叫道:“寺中已被惊动了,此处不可久留,你快收拾一下,我们一同离开吧!”

  葛品扬眼光一转道:“我还得去后面看看!”

  足下一点,飞身奔去地藏主神殿,取出玉佛,再回前殿,虽然只一会儿功夫,寺中已起了喧乱的人声。

  葛品扬身躯飘落,向老病汉道:“不用收拾什么了,我们走!”

  老病汉伸出一只手臂,现出无可奈何的求援神情道:“如不嫌老夫肮脏,请带行一程如何。”

  葛品扬伸手一抄,将老病汉搭到背上,腾身纵登殿脊,闪目四下打量。老病汉在背上说道:“出南门,一直沿江向南行,老夫知道那儿有个绝好的藏身之处。”

  三五个起落,嘈杂的人声便给摆脱了,沿江奔行约摸十余里光景,背上老病汉又低低吩咐道:“向左拐,有座大庄院!”

  葛品扬掉头左望,左边十数支外,果然有座庄院,当下疾纵几步,来到庄前,脚下一停,偏头出声道:“如何进去?”

  老病汉笑了笑道:“越墙而入,这是座凶宅,已四五年无人居住,你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应你一声的。”

  葛品扬身形一拨,登上墙头,但见庭院中杂草丛生,确是座无人荒宅,于是足尖一点,飘落廊下,侧身将老病汉放落,摇摇头,打趣道:“前辈真会享福,连这么几步路都不肯跑。”

  老病汉仰脸睁大眼睛诧异道:“你当真还以为老夫在装假?”

  葛品扬不禁一楞道:“难道——”

  老病子汉黯然叹了口气道:“老弟,你武功确已很不错的了,但处世经验还差得太远,刚才,那婆曾说过一句:‘现在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这种意思不是很明显么?她原来是欠老夫的,而现在,她救出了你,便不欠老夫什么了。要是老夫自己能说能行,又怎还会去仰仗于人?唉,如此简单的道理你居然没有想到,真是。”

  葛品扬这下更加胡涂了,迟疑地道:“那么——”

  老病汉苦笑接口道:“那么老夫又怎会结识刚才那婆子那等人物的是不是?你又想错了,老弟,老夫当年的名气并不在天龙堡主蓝公烈之下呢!”

  葛品扬一惊,忙请教道:“老前辈怎么称呼?”

  老病汉摇摇头,叹道:“算了,还提那些做什么呢?老夫跟刚才那老婆子一样,最是受不得人恩惠的,这次算老夫走眼,你老弟一身绝艺,已不逊当年几位风云人物,如蓝公烈、古今同、天风、知机、白吟风等人年轻时的成就,而老夫却居然为你老弟操心。真是看戏流泪,说来岂不可笑——”

  葛品扬益发为之惊疑不置,又道:“那么前辈一身功力如何失去的呢?”

  老病汉苦笑道:“谈及这个,那就更可笑了!”

  说着又是深深一叹,叹息中充满凄凉意味,再之后,无论葛品扬怎么问,他就都摇头不答了。

  葛品扬无奈何,只好陪着坐候天亮。

  老病汉两眼望天,喃喃道:“金陵的确是个好地方,太太平平的,一住下来,转眼之间便是二十多年,唉,现在只好另换地方了。”

  葛品扬心甚不安地道:“前辈想去什么地方,明天由晚辈送你到地头如何?”

  老病汉头甫摇得一摇,忽又似想起什么似地猛然抬起眼来问道:“你与王尚书府以及尚书府那批牛鬼蛇神显无恩怨可言,老实说,他们那批人根本还不够资格有你老弟这样的仇家,而他们居然劳师动众,绑架于你,究竟是为的什么?”

  葛品扬笑道:“这两天金陵城中来了个卖玉器的疯子,老前辈难道没有听人说起么?”

  老病汉哦了一声道:“就是你?”

  葛品扬点点头道:“正是晚辈!”

  老病汉注目问道:“听说你只声称有件祖传玉器要卖,却不标价,也不告诉人家那到底是怎样一件玉器,并且家财在百万以下者你根本不与接谈,而在王三公子报出八百万财产之后,你却又讨价到一千万,你老弟究竟在弄什么玄虚?”

  葛品扬笑了笑道:“规规矩矩地做买卖呀!”

  老病汉接着问道:“别说笑了,你要卖的究竟是件什么玉器?假如真的有人能拿出一千万来,你取得那笔钱又有何用?”

  “没有用。”

  “怎么说?”

  “因为这笔交易永远不能完成!”

  “你再说明白点。”

  “是这样的,如碰到拿得出一千万的人,晚辈马上便会抬价到三千万,碰到拿得出三千万的人,晚辈就又索价九千万了!”

  “换句话说,你永远索取对方支付能力的三倍?”

  “所以我说这笔交易永远不能完成!”

  “再换一句话说,你根本就没有什么祖传玉器,对不对?”

  “前辈这下可猜错了。”

  “你真的有?”

  “就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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