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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天衣秀士切齿冷笑道:“正是这样。我装正人君子,是为了博取黑白两丫头的欢心;失败了,继续装,并到处卖好,力求表现,则是为了使声望超过姓蓝的,令两丫头后悔。后来,眼看办不到只好含恨退隐。而现在则不必了,有了你闭月姬,当年的祸水三姬之一,我可以凭你的美色骄对黑白两丫头了,同时我对蓝公烈的仇恨,也要借此作正面报复!”

  怪不得,原来是祸水三姬中的闭月姬?

  那么,这条香罗帕无疑也是这个祸水妖姬的东西了!

  闭月姬秋波闪了闪,忽又问道:“那么,你预备拿下那姓葛的后生,也是为了这个了?”

  葛品扬心头一震,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已在人家计算之中,这时,但见天衣秀士摇摇头道:“这个你却猜错了!”

  闭月姬一“哦”,葛品扬也是一楞。

  天衣秀士嘿嘿一笑道:“我天衣秀士无论怎样,也是当年一赫赫知名之士,要报复蓝公烈,那会拿他一名徒儿出气?”

  “那么是怎么回事呢?”

  “拿下来送去五凤帮,作为见面礼!”

  “五凤帮要这姓葛的?”

  “今天在前面,先后接到两份信鸽传书。一份来自五凤帮,大意是要我协助找蓝公烈那个独生女儿,龙女蓝家凤;同时遇上天龙第三徒,一个叫葛品扬的年轻人,也别放过。另一份,则系我们那个喊做血狼的家将于望江镇所发,他并不知道这姓葛的很重要,只说‘天龙有徒,姓葛,正与太湖水云叟前来黄梅’,他怕行藏已有所泄,不便跟踪,要我另外派人监视动静,两只信鸽刚放回不久,老少两人正好就赶到了。”

  “既然如此,怎么还不下手呢?”

  “唉,你哪里知道,那水云老儿可不是好惹的,一个弄不好传扬开去,毁了声名,如何收拾?”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准备明天先弄清这老儿的身份再说。”

  “你不是说他是水云叟么?”

  “是的,我得弄清楚是真的水云叟,还是假的水云叟。”

  “什么?水云叟还有真、假?”

  “奇怪么?一点都不。五六年前,我去太湖拜会水云老儿,看到老儿庄上有名家人,生相与老儿一模一样,不禁大感惊讶。老儿苦笑着告诉我道:“别谈了,老儿给他害苦了。每次老夫不在,他便扮起老夫来,维妙维肖,几可乱真,看来老夫早晚要打发他走路,否则庄中永远也不得太平。’水云老儿嗜酒如命,今天我以寺中最好的黄梅春待客,老儿竟然未曾尽量,这一点,颇有可疑。所以我准备再试一次,然后决定。”

  葛品扬先惊后喜,现在则又大为忧虑起来。

  但见闭月姬“哦”了一下道:“你准备怎么试法呢?”

  “如谈武林往事,那老鬼追随水云老儿甚久,可能都清楚。上次去太湖,我曾跟水云老儿下过一盘棋,结果是和局,那时候,旁边一个人也没有,这事可说只有我跟水云老儿两人知道,水云老儿绝不至于将这些告诉一个下人,所以,我明天想找个机会故意这样说:‘水云老儿,杀一局如何?要不要洗雪一下当年的五子之恨?’老鬼如属冒牌货,包现原形!”

  葛品扬暗道一声“侥幸”,忽又听闭月姬说道:“寺中没有一个和尚,这老鬼既未询及此点,你能担保他不暗怀鬼胎么?”

  天衣秀士一指桌角那座奇形物体,得意地道:“有这个,还怕什么?我今天欲擒故纵,不过是稳扎稳打的做法罢了,正面对敌,他老儿也未必比我姓柳的行。这所寺院,一切布置尚在设计中,然而,仅就这座显微仪,也就够安全的了。外面守夜的英儿和明儿,近况不错,而且警钮就在香金箱底下,要拨动只是举手之劳——”

  葛品扬已无再待下去的必要,猫一般倒缩而出,出甬道,升上地面,轻轻将洞口木板盖好,挨身佛龛,悄悄向前面打量过去。

  这时已是四五更之交的时辰了,夜色如漆,佛龛之前下棋的英儿和明儿,早已伏箱大睡,棋子洒落一地。

  葛品扬见机不可失,真气一提,飞絮般飘身出殿。

  一路回房,人不知鬼不觉。这次窥探够险、够侥幸,不过毕竟是成功了。

  上床,又调息了一会儿,东方曙色微露,葛品扬不敢等到天亮,跳下床来径向烟火叟室中走去。

  烟火史被吵醒,满脸不快地道:“才什么辰光,老弟台?”

  葛品扬故作吃惊之状,不安地道:“日出一阳生,老前辈没有例课,真是抱歉极了。”

  烟火叟不敢表示没有例课,悻悻坐起,抬头一看,窗口才现蒙蒙白色,抓住了理由,立即脸色一沉道:“一阳生在什么地方?”

  葛品扬怕等会儿说话不便,嘻嘻一笑道:“距日出也不久了,老前辈,我们来下盘棋如何?”

  烟火叟愕然道:“下棋?”

  葛品扬“噢”了一声道:“对了,没有棋盘棋子,其实,晚辈也只是偶尔想起家师谈到过的一件事,一时兴至,随便说说罢了。”

  烟火叟强作镇定道:“蓝公烈说过什么?”

  “家师说:五六年前,天衣秀士曾去太湖水云庄,跟老前辈下过一盘和棋,您老一直恨恨不已,认为不能赢是耻辱——”

  “谁说不是?那盘棋和得好冤枉。”

  “家师又说,他老人家曾经向您老询问详情,您老因为心里有气,一味要酒喝,战况经过却始终板脸抵死不说。”

  “有什么说头?”

  葛品扬安心了,遂又将话题淡淡扯开。

  不一会,东方大白,葛品扬回房以便烟火叟做例课。

  天亮后,两书僮端来洗脸水,盥洗毕,献茶后,天衣秀士出现,陪着两人共进早点。

  天衣秀士于喝茶之际,忽向烟火叟笑道:“水云老儿,杀一局如何——”

  心虚的人,往往透着几分毛躁,现在的烟火叟便是这样。这情形,正如俗语所说的塞翁失马,反而增加了这位烟火叟神情上的逼真。

  但见他不容对方话毕,蓦地沉脸一哼道:“五六年前那一局要是不下和了,再谈这个还马马虎虎,阁下棋力不过尔尔,少啰嗦了。喝什么茶?拿酒来!”

  葛品扬暗喝一声:要得!

  天衣秀士可呆住了:这老儿不是水云叟,还会是谁?但是,他还有点不死心,眼皮一眨,忽又阴笑着道:“你老儿拿的是什么棋,和了还不等于你老儿丢人?”

  烟火叟一怔,葛品扬也为之呆住。

  棋子只有黑、白两色,上手拿黑棋,下手拿白棋,下和了,照理说,应该是拿黑棋的人没有光彩,因为黑棋先落子,得白棋饶了一先也。

  水云叟当年拿的是白棋还是黑棋呢?

  无论猜白或猜黑,机会均等,猜对成分各半——可是,这不是普通的赌博,押错了,是要输掉性命的!

  葛品扬心头一紧,随即定神淡淡一笑道:“柳老前辈当年明明是拿黑棋输的,现在却故意这样说,难道是碍著有晚辈在场么?”

  依天衣秀士语气,当年拿黑棋的似乎是水云叟。

  但是,葛品扬想及行险使诈者,有他们一定的方式和手法,这是弱点,但是当事者却一时不能够自觉,也不容易一下更改过来。按照昨夜天衣秀士有心套话的预谋,这样说,一定是反话,换言之,他说水云叟拿黑棋,大概拿黑棋的可能正是他自己!

  葛品扬这样说也是冒险,也是在猜,不过机会却比各半要多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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