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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于是,娘开始在石壁上开凿。瞧娘这双手,孩子们,这,便是十五六年前,完成一条七丈隧道的成绩。唉唉,孩子们,世上尽多薄命红颜,但又有谁比娘的遭遇更不幸呵?

  “七丈长的隧道,先后三月完成。娘自后山采集果蔬充饥,前面送来的饭菜,则原封不动,七天后娘咬指书于盘底:‘余自知不久于人世,石室中颇宜长眠,请勿侵犯,以免惊余寒体为要!’

  “娘出室后,并未立即远离,直到确定姓蓝的已无破室企图,方悄然自洞后,走下山来。

  “离堡后的两三年中,娘易容走遍天下,一面留意天龙堡的动静,一面开始收容你们这批孤苦薄命的孩子。也就是自那时候起,为娘的既要抚养你们,又要为你们的武功扎根基,心力交瘁,方弄得今天这样——”

  冷面仙子述说至此,不禁发出幽幽一声长叹;五凤热泪潸然,连黄衣首鹰那双冷电似的寒目中也闪起泪光。

  受着气氛的影响,葛品扬无法不被感动,但是,他与五凤四鹰毕竟不是一起长大,而他,于此是非混淆之余,忽然想起一事,为求证实乃故意作切齿状,双拳紧握,瞻目忿然地问道:“不出——多久——姓蓝的果将两——两妖精收作填房?”

  “三年之后。”

  “三年之后?”

  葛品扬脱口反问,话出口,暗悔不已,既证实外传不假,黑白两姨是在三年后方嫁师父为继室,师父于礼无亏也就够了,何必画蛇添足又来上这一问呢?

  “是的,照儿,三年之后。”

  冷面仙子点点头,并无感到理屈之色,这时,轻轻冷嗤,又叹了口气道:“三年,是的,在一个男人而言,三年后续弦,于大体上是不亏什么的。不过,这得看情形。姓蓝的,娶的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两个年纪比自己小一半的晚辈?再说这三年,他们早已生活在一起,谁又敢断言,他们三年后所举行的,仅不过是一种表面仪式而已呢?”

  葛品扬默然。冷面仙子最后这种说法,是讽刺的,也是刻薄的,他止不住生出反感。凭冲动,他想辩驳,但是,他忍住了。因为他要是那样做了,并不能表示他的胆勇过人,只说明他犯了与对方相同的错误。

  冷面仙子这样说,是主观没有证据,谓之含血喷人亦无不可,但是,他要是为师父与两姨辩护,又凭什么呢?没有证据凭主观,不也感情用事么?

  冷面仙子,今天对他葛品扬来说,有双重身份。

  五凤帮与武林为敌,乱杀无辜,身为武人固是不能两立的;但是,另一方面,他不承认对方是他师母,上一辈的情感纠纷,做晚辈的应以不过问为当,如因与武林天运有关,而至不得不问时,只是非辨曲直,也得分外客观,分外冷静,非经求证,而不可遽作论断的。

  这时,冷面仙子又叹了口气道:“刚才照儿说,外人讥娘以一批义子义女与生女亲夫为仇,不知是何居心。孩子,该想他们站在什么地位说话?他们谁是无辜遭弃的弃妇?他们谁在不见天日的石牢中住过一天?至于你们这一批孩子,你们可知道你们生身的父母为谁吗?设非老身,你们谁会有今天?天龙堡受人崇拜,但与你们何惠?娘遭世人冷落、打击,而在你们该有何种的感受?说起家凤那丫头,是的,她是娘的亲骨肉。俗云虎毒不食子,老实说,哼,哼,要不是顾及那丫头,天龙堡会容它安稳到今天么?”

  黄衣首凤忽然低声说道:“娘昨天曾吩咐——”

  冷面仙子点点头说道:“不错,过了这几天,你带你五妹跑一趟,好好查察一番,看究竟有什么方法能将那丫头引来。”

  黄衣首凤道:“为什么要还再过几天呢?娘昨天不是说要我跟五妹明儿就出发的吗?”

  冷面仙子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过了照儿大典再走不迟。”

  首凤讶然,其余的四凤四鹰也都一致抬脸,尤其是黄衣首鹰,双目中精光闪射,使人见之透骨生寒。

  冷面仙子有气无力道:“是的,三天后午时正,大厅举行。不早了,你们各自散吧!”

  ▼第十四章 镜花水月

  三天后,午时正,大厅举行——大典?什么大典?

  葛品扬纳罕不已,却又不便启问,只好随众趋退,下得黄凤楼,黄衣首鹰第一个向他致贺道:“五弟,恭禧你了!”

  首鹰说时,双目灼灼,声音是冷峻而激动。

  从首鹰的目光中,葛品扬看到一丝妒意,但从首鹰声调里,葛品扬却可听出这声祝贺无疑发自内心。

  葛品扬躬身敬答道:“仍仗大哥提携!”

  首鹰点点头,又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紧接着,青、蓝、紫三鹰亦相继上前道贺,三人贺词相同,但在表现上有着显著的差别。

  青鹰笑容勉强,眼神抑郁,似乎三日后那个什么大典,带给他的只是无边的感慨。

  蓝鹰叫着,摇撼着,热烈感人。

  紫鹰则是个典型的普通贺客,微笑着,不卑不亢,好像一切都很自然,而他,也正为这一切感到光荣和喜悦。

  三鹰致贺毕,分别由三堂鹰士执灯引退。

  葛品扬转过身,见两名红鹰武士正执灯相候,于是挥挥手,也随着两名红鹰武士向红鹰堂走来。

  除了葛品扬,五凤、四鹰,似乎人人都知道三日后的大典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经过四鹰的致贺,葛品扬对大典的含意虽仍然一无所知,却已安心了。首鹰含有妒意的眼光,令他感觉到所谓大典,至少不是一件坏事。

  红鹰堂外,那名红衣副鹰主垂手恭候着,想及昨夜青云栈中的那一段,葛品扬感到有点歉疚,也有点好笑。

  葛品扬本想故伎重施,再由这名副鹰口中套问大典内涵,唯恐言多必失,也就作罢。

  进入鹰堂,便是一名鹰主的天下了,不须吩咐,值日鹰士已送上丰美的宵夜。食用完毕,副鹰主双手捧着一本簿子走了过来。

  “本月轮本堂值山,这是值山日志簿。”

  第二天,葛品扬挑了两名精练的红衣鹰士,四下巡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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