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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白少侠知道已受重伤,又不能运用自家家传绝学,万无胜得此老之望。当下,一咬牙,强忍住内脏因受震而在翻腾不已的痛苦,急急抽身纵出吴宅。

  风雷双鞭也不追赶,只在身后嘿嘿冷笑道:‘就这一鞭也够你小子身受的了。’直到风雷双鞭去世为止,风雷双鞭始终不知道白少侠为何人之后,或是何派门下。

  白少侠受伤后,若是能马上赶回赣省家中,以三白老人的秘制灵药和气功疗治,回生仍是有望。但白少侠担心东窗事发,气坏老人家,百死不赎一生。故仅耽在鄂北一家小客栈里,趁着气力尚未丧尽之时,写了一封含混忏悔的书函藏在身旁,既未说明伤于何人之手,亦未说明因何事与人冲突,只希愿他父亲别去追究他的过往、只算没生过他这个儿子,费心教养他的女儿,他自己是罪有应得。写完信,也不延医治疗,就在客栈里等死。

  在死前一天,他自知不久于人世,方将家中住址告知客栈,并将书函留呈家人。

  因为他身边尚有不少银钱,客栈老板看在钱的份上,替他收敛,处理后事,同时将信也速寄给了他的家中。

  三白老人获信之后,亲自去了一趟鄂北,他深知白少侠的武功已得他的真传,等闲江湖人物绝对伤他不了。在鄂北,除了一个风雷双鞭为有名人物,功力不在白少侠之下外——也不一定就比白少侠高出多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物来。三白老人因白少侠所留书函虽属亲笔,但语意含混,心下起疑,便直赴风雷双鞭吴宅,佯称游侠路过,便道看望,并不言及其他。二天盘桓下来,风雷双鞭已将事件经过的始末详情说得清清楚楚,最后还问三白老人在外间行走时,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年青僧人和少年人物?三白老人随便支吾过去,回来缜密加以推断了一番,已经清楚了真相的十之八九,同时断定那个年青僧人,便是少林派的劣徒龙虎僧。

  若是换了别人,虽不怨恨风雷双鞭的绝情,必也迁怒于龙虎僧的引诱,不肯轻易放过这笔毁子之仇。

  可是,三白老人毕竟是一代异人,他的看法是:内魔不生,外邪不入。假如白少侠的定力够。任他龙虎僧舌灿莲花,他姓白的也不该动心!

  三白老人遭此刺激之后,心灰意懒,深怕此事为他人知悉,才远自赣省迁来巴岭隐居,一住就是将近廿年。

  平常,三白老人很少外出,只峰外一些山农知他为会武之人,大家崇敬他,喊他为:巴岭三白翁,或巴岭三白老人。

  直到两年前,少主人缠问她生父生平时,三白老人才感叹了一声:‘万恶的龙虎头陀!’别的什么话也没有说。少主人真有城府,当时居然声色不变,并未露出若何表示,但私下已疑心他爹是死在龙虎头陀其人之手。’

  之后,有一段时期,她早晚都缠着我述说目下武林有名人物的武功派别,身言容貌以及行踪所在。我以为她是为了增长知识,备防一旦遇上,应变之用,便也毫无保留地为她说得详详尽尽,谁知她是有心人,在我说完龙虎头陀的生相状貌之后,她若无其事地问道:‘龙虎头陀是个坏人么?’

  我道:‘当然不是个好东西!’

  她道:?他什么地方坏呢?’

  你想想看,在这位年纪轻轻的女主人面前,我能说些什么?当时我只含含糊糊地,概括地说道:‘一时也数说不清,总之,不是个正派人物也就是了!’

  她又道:‘此人武功如何?’。

  我道:‘此人品行虽然恶劣,武功却是不容轻视。尤以一套“龙虎拳”和一身横练气功,相当了得。一一设若他没有这点本钱的话,以他那种卑劣行径,怕不早就给看不顺眼的人物宰了?’

  她追问道:‘比起侯四叔你如何?’

  我道:‘只比我好,不比我差!’

  她接着问道:‘比我爷爷如何?他的“龙虎拳”和我白家的“降龙伏虎拳”,以及他的什么气功比我家的“坎离罡气”又如何?’

  我当时笑道:‘就像俗语所说的一样:小巫见大巫。’

  她天真地笑道:‘我知道了!他是“龙”“虎”,我家是“降龙”“伏虎”,刚好是他克星不是?’

  我笑着点点头。

  她又问道:‘我现在的武功比龙虎头陀如何?’

  我当时闻言,心中为之一动,只是从她面部表情一点也看不出什么来,不便反问她的语意何在。怕倒过头来会起疑心,向我追问我的语意何在,便淡淡地笑说道:‘白家武学,领袖当今武林,何人能与之相比?只是小主人学艺日浅,功力容或不够罢了。’

  她又道:‘此人经常出现哪些地方?’

  直到她问这句话时,我才发觉事态不妙,赶忙哄她道:‘那可远极了,……在关外哩!但也不一定。他的行踪飘忽,究竟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那天的谈话到此为止,她大概已从我陡然起变的语态里看出一点端倪,知道多问无益,那一天并没有再纠缠下去。

  以后,隔了十来天光景,我们这少主人突然失踪了。

  经过一番检查,她还带走了一柄短剑,一袋梅蕊金针和几十两碎银。我把前数日她向我追问龙虎头陀一切告诉了三白老人。三白老人顿足道:‘天下如此之大,她到哪里去找龙虎头陀?——我又到哪儿去找她?’

  白老人最明事理,知道我侯四是无心之过,并没有怪我侯四多嘴,我却因祸由我起,义责难辞,便连夜由定远出发,预计经汉中,赴美外,一路察访下去。

  小老弟,你知道以后怎么样了。

  嚯,说来真是巧极。

  我在定远查访安排了三四天,第五天早上,刚走星子山,迎面来了一匹快马,马上不是别人,正是我们这位令人焦虑不已的小东人白兰小姐。

  只见她嘟起一张小嘴,满脸风尘之色,见了我,朝我尴尬一笑,扬手一鞭,便纵马而去,看样子不会再出什么岔子,我也没有招呼阻拦,等我赶回巴岭,她已经回来好一会儿了。

  问起详细,才知道她居然在这短短几天中,无巧不巧地竟和龙虎头陀在紫阳附近碰了一次面。

  那是在瓦店房附近的荒僻山道上,她见迎面走来一个满脸横肉,蓬发披肩,身材高大的苦行头陀。那头陀肩着铁杖,托着铜钵,容貌举止均与我侯四述说的不差,心下大动,便勒马静候在路边,等那头陀似疯人般,边行边唱着不伦不类的山歌走近,蓦地自马上出声喝道:‘喂,你是龙虎头陀么?’

  龙虎头陀闻言似乎一惊,但抬头见马上坐的是个年轻娇娃,不禁满脸堆起了笑容,嘴里叽叽咕咕地自言自语地道:‘我龙虎头陀的名头居然已经响得连陕南山中的少女也知道有我这号人物?’

  你看他是不是在做春秋大梦?第一,少年女子单身骑马在外面行走的,哪会是村妇俗女?第二,他又不是什么善人侠士,纵令业已天下闻名,也是臭名,骂名而已,哪有女孩家已经知道了他的恶名,还会自动向他招呼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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