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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這種冷襲手段,其直接效果,收穫極微。但對韓、紀兩人之鬥志,則產生一種可怕的打擊。

  由於六逸與九龍之間,成就難分伯仲;尤其今夜的雙劍醜之對毒龍以及一刀寒之對梟龍,更是半斤八兩,功力悉敵。試問:在這種情形下,如有一方分神,會生出何等後果?

  所以,在韓、紀、陰這方面,三組之中,本來是一敗兩和之局,現因刁龍之不守武人常規,登時三方同落下風。

  如今所好的是:韓、紀兩人,一用劍,一用刀,均系以兵刃對空拳。占了兵刃之利,在未中招負創之前,尚不至於遽呈不敵。不過,時間一久,一旦手中兵刃顯出滯重之感,那時就不堪設想了。

  可惡的刁龍,意猶未足,這時竟又向前殿上遙喝道:「青君何在,別閑著,孩子,找點事做做!」

  小魔徒鐵青一臂傷折,正感氣無可出,聞言精神一振,立即發出一陣哈哈大笑道:「是的,五叔,這座和尚廟,建築年代過久,也該翻翻新了!」

  大笑聲中,身形竄起,沿東廂房頂,繞奔後殿而去。小魔徒語氣明顯,迫欲去後殿縱火也。

  刁龍呷呷怪笑道:「青君這孩子,就是這點討人歡喜,心思玲瓏,一點便透!」

  他因說話分神,機先頓告易手。追魂叟單臂一揮,以臂作鞭,迅以鞭招中一式,「金龍盤柱」,欺步挫身,探逼而上;勁風虎虎,橫掃敵腰。

  刁龍身形順勢一轉,呷呷之聲複起:「姓陰的,讓你撿著便宜了!」

  他向右後方疾退八尺有餘,未拆追魂叟這一招,卻在抽身後退之際,斜刺裡向雙劍醜韓道明拍出一掌。

  韓道明雙劍橫豎成丁,正想以一招「雙蚊揚波」對毒龍一招「雕雲罩頂」作報復性之還擊,身形制定,招尚未發,不意背後腰際,卻已先有一股勁風撞到。韓道明受激之下,竟然舍卻毒龍不管,返身便向那位刁龍撲去。

  這一著,全出毒龍意外,更為刁龍始料所不及。

  結果,韓道明本身因後背暴露空門,為毒龍重重擊中一掌;同樣的,刁龍後肩偏左五寸處,亦遭劍尖開了一道深達半指的大血溝。

  如此一來,局面又變了!

  刁龍所傷雖非要害,惟因劇痛難忍,腳下大不如前:追魂叟非但力將逆勢扳平,且有漸趨上風之望。

  然而,好事難兩全,追魂叟這邊占了便宜,雙劍醜韓道明方面則頓陷苦撐之境。

  同一時候,正殿後面,小魔徒鐵青君忽然揚起一陣得意大笑:「哈哈,我道是誰,原來是你丫頭,哈哈哈哈,大師兄我,比你丫頭高明不少,你丫頭自己心裡應該有數!快幫大師兄搜集燃火之物,如能痛悔前非,力求表現,有大師兄為你求情,師父他老人家,將來說不定還能饒你丫頭一條活命。否則,嘿嘿——咦,瞪往我幹嘛,快動手啊!」

  小魔徒一個啊字出口未久,忽又叫了起來道:「好個賤人,你,你居然敢對大師兄用劍?你,你,你這支劍……」

  底下再接著則是一陣惡毒的怨言,惟語句業已含混不清,語音也愈來愈見低弱。俗謂: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顯然,在後面,那位大師兄是低估了他那位昔日的師妹了。

  前院這一邊,苦苦支撐中的雙劍醜韓道明突生奇想。他知道自己挨了毒龍一掌之後,所負內傷極重,像這樣纏耗下去,早晚必將難逃劍折人亡之厄運。所以,這位六逸中人醜心美,有名的硬錚漢子,這時不禁暗暗盤算:與其結局相同,我,何不在油盡燈枯之前,將此殘軀加以最後之運用呢?

  一個人一旦視死如歸,心湖常能隨之一平如鏡,在這種情形下,它往往會作出最明智的抉擇,同時付諸果敢的行動!「雙劍醜」韓道明算計一定,立即放棄原戰圈之堅守,佯佯不支,節節後退。

  毒龍蕭百庭哈哈大笑,左掌一送,「順水推舟」,右掌一揚,「長帆風滿」;雙掌一主一輔,彼此呼應。口中同時大聲諷誚道:「韓老大,您累了吧,哈哈哈哈!這些年不見,你老大也好像沒有多大長進嘛!」

  雙劍醜韓道明一聲不響,他待毒龍連環上步,雙掌互換,改右掌為「順水推舟」,左掌為「長帆風滿」之際,暗測部位已夠,突然一個轉身,連人帶劍,一下撲向那位與一刀寒紀正遠熱戰方殷的梟龍祖一葦。

  這種戰略,刁龍常思發為始作俑者。雙劍醜韓道明現在則是第二次加以沿襲連用。

  其問所不同的是:刁龍每次都是做的富裕事;他是在進逼追魂叟之際,行有餘力,附帶為之。而他那樣做,所抱之想法,也差不多只是:「只事耕耘,不問收穫!」

  等到雙劍醜韓道明對這種戰略加以沿用,情形就不同了。簡單一點說:雙劍醜韓道明則是:「別無他法,被迫出此。」

  尤其是目前這一著。

  雙劍醜第一次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舍毒龍,攻刁龍,多多少少,尚不無意氣用事之嫌。而今則為破釜沉舟,背城借一,一切出於預定計劃。

  毒龍見狀、暗呼不妙,當下一面向前搶救,一面高聲急叫道:「老九小心……」

  可是,還是晚了一步。

  他雖然趕上去,再度於雙劍醜背上重重拍落一掌,但梟龍卻並未能因而逃過雙劍穿胸之劫。

  梟龍雙臂一張,胸插雙劍,仰天栽翻。

  雙劍醜創上加創,上身一顛,口噴鮮血,也跟著向前僕倒。

  毒龍咬牙切齒,正想再趕上去補上一腳,但是,陰風颶颶,寒芒打閃,一刀寒一柄單刀業已適時遞到。

  正殿殿頂上那名謎樣的蒙面人,於月色下屹立如故,對下面院中之慘烈搏鬥,視如不見。

  正殿上蒙面人袖手高岸,縱火的小魔徒音寂人杳,梟龍慘死,刁龍負傷:毒龍本人也漸見心浮氣躁,再加上早先折失的兩名小魔徒,「錢司寇」和「狄雲揚」;現在毒龍方面,業已由絕對之優勢,而漸轉下風。

  如今,全部關鍵,可說都維繫在此刻正殿殿頂,那名蒙面人身上!

  那人要能在此時此地下場加入戰事,即使此人之身手,只在「九龍」與「六逸」等人之間,對光明寺盟會這方面而言,都將是一件頭痛事。一句話說完,盟會這方面業已無兵可出也。

  然而,怪就怪在那位蒙面人始終按兵不動……

  在最初的時候,這位蒙面怪人,確曾給予韓、紀、陰諸人莫大之威脅;及至雙方熱戰展開,人人心無二用,只索任其自然,如今,時間一久,蒙面人形同木偶一座,始終無所作為,三人差不多全都忘記了還有這號人物的存在。

  這時,追魂叟因見雙劍醜亡命殲敵,受了雙劍醜壯行之激厲,神威奮發,攻勢陡旺。

  刁龍因無法騰手處理傷口,出血甚多。這時雙目中兇焰雖然愈來愈熾,但一張臉孔卻已漸見蒼白。

  在追魂叟一輪猛攻之下,刁龍是實在撐不住了,突然虛劈一掌,向後暴退,同時轉向正殿方面高呼道:「席副幫主,事急矣……」刁龍繼續後退,又叫道:「我們兄弟決定答應您的條件就是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這位席副幫主這次隨三龍前來,大概只答應助陣壯威,而沒有答應到時候一定出手。

  如一定要他出手,也可以,交出條件來。

  追魂叟和一刀寒,聞聲同吃一驚。直到刁龍打出招呼,他們這才猛然憶及敵方尚有一支勁旅未曾動用。

  陰、紀兩人於驚心之餘,同時亦感迷惑萬分。

  前此,丐幫早得著消息,知道九龍正聯絡過去武林中幾名大魔頭,正著手籌組一個什麼四海幫;以便在一品紅和十絕癲僧無能問事之後,重新由他們這些頑凶巨狡來控制整個武林。

  所謂席副幫主,當然就是這個新組幫會,四海幫的副幫主了。

  可是,令人不解者是,九龍為組幫會之主要發起人,亦可說是新幫中之骨幹分子,就算九兄弟沒有膺任幫主或副幫主之資格,九名香堂主,則必少不了。同為一幫之人,而且一名香堂主,與一名副幫主之間,地位相去甚為有限,一家人居然要談條件,寧非亙古奇聞?

  然而,不論合理不合理,近情不近情,事實畢竟是事實。

  正殿上那位席副幫主,在刁龍第二次發出招呼之後,這才頭一點,稍感滿意。那神情仿佛說:你們有心自找苦吃,怨得誰來?這句話早就該說了。

  至於九龍方面所承諾的是一項什麼條件,局外人自然無法清楚,不過從九龍直到面臨生死關頭,方肯鬆手看來,那條件之苛,可以想像。

  那位席副幫主,在點過頭之後,立自殿頂引身而下。

  只見他肩不搖,腰不折,不捏訣,不作式;僅僅于原來立身處,向前平平踏出一步;態勢從容,如履平地然。然後,就在一步踏空之下,全身垂直,劃一道弧,滑過飛簷,飄飄然降落地面。

  目賭蒙面人這種下殿身法,陰、紀兩人,全為之倒抽一口冷氣,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即憑對方這一身禦氣術,眼下院中諸人,便無一人堪足抗衡。

  一刀寒和追魂叟二人,不約而同地一打眼色,雙雙退至東廂房前,並肩凝立,靜以待變。

  「刁龍」常思發似對這位席姓副幫主充滿信心,後者人一落地,他便如交卸了一副重擔一般,長長吐出一口氣,退向一邊療傷去了。

  蒙面人轉向毒龍蕭百庭冷冷地道:「請蕭護法也稍微退後一點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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