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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九


  所有的眼睛都煥發著興奮的光芒,每一顆心都在騰騰地跳個不停,他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只有一個人這時仍然一無所知。

  蒼頭老吳。

  葫蘆已經滾下他的膝蓋,滾得很遠,只有一個空葫蘆才會演得那麼遠。

  能裝三斤酒的葫蘆,忽然變成一個空葫蘆,它的主人居然沒有像它一樣滾在地上,已經算是很不容易的了。

  車簾掀開,一位裝飾人時的少婦緩緩走出車廂。

  羅芳!

  人群中顯然無人認識這位元來自長安的萬花總管。

  但有些人的眼光已經發了直。

  蒼頭老吳馬上成了羡慕的物件,因為一隻白玉般的手,正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每個人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這只手要是搭在自己肩上該多好!

  但老吳卻連眼皮也沒睜一下。

  不過,他總算還沒有忘記伸出他的手,每次當他伸出手來,就有一塊號牌塞在他的手上,他幹的這份差使,並不一定要用眼睛。

  只是這一次他沒有接著號牌。

  他接到的是塊銀子。

  一錠銀子。

  老吳和銀子沒有仇恨,所以銀子跟號牌一樣有效,這鍍銀子馬上就進了他的口袋。

  眾人哈哈大笑。

  大家都看得出這個老傢伙是倚酒三分醉,藉醇裝馬虎,但老吳一點也不在乎眾人的笑聲。

  他的眼皮始終沒有睜開過。

  為銀子裝馬虎的人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天底下這種事到處都有。

  他只是一個看門人,很多事輪不著他來講究。

  今天來練武的小夥子,一共十六個。

  十六個分成四批,一批四人,輪流下場,當其中一批走下場子時,其餘的人便在一旁觀看。

  這是一種很負責任的教授方法。

  因為場子裡的人數少,教授的人才能看清每個人的動作是否正確,才能指出錯誤,加以糾正。

  練武是種很吃力的活動。

  一下場子,便得流汗。

  不是流一天二天,也不是流三個月五個月,而是需要長年不斷的流,一流便是十年八年。

  「不要怕流汗,你現在汗流得比別人多,將來血就會比別人流得少。」

  這是丁副館主開館第一天說的話。

  話不多,但很重要。

  每個設館投徒的人,都該在傳授武功之前,先傳授這一段話,每一個習武的人,也應該時時刻刻記牢這一段話。

  場子裡的四個小夥子,很快地打完一套太祖長拳,每個人臉上都在冒著汗珠,每張面孔都閃著愉悅的光輝,因為他們已從丁副館主的神色上看出他們的汗沒有白流。

  就在這時候,他們突然聽到有人喊了一聲好,以及幾下稀稀落落的掌聲。

  十六個小夥子都愣住了。

  小丁慢慢轉身。

  羅芳帶著滿臉笑容,向那片如茵草地走過去,小丁呆了一下,露出意外之色道:「羅大姐?」

  羅芳聽了笑道:「怎麼樣,想不到我會來?」

  小丁轉過身去,向那些小夥子揮揮手,十六個小夥子擠擠眼睛,扮個鬼臉,一哄而散,有幾個已經走出老遠,還在偷偷回頭張望。這些小夥子有的已經十七八歲,有些事已經瞞不住他們了。

  羅芳直到那些小夥子都走光了,才又笑著道:「申館主呢?」

  突聽有人接口道:「在這裡!」

  羅芳一抬頭,便看到她要找的人,正從閣樓那邊走了過來。

  申無害臉上沒有笑容。

  他上上下下將羅芳打量了好幾眼,就好像以前從沒有見過面似的,然後這才抬起頭來,冷冷地問道:「找我什麼事?」

  羅芳仍然微笑著,隔了很久很久,才收起笑容,輕輕歎了口氣道:「起初我以為你們兩個是為了躲賭債,才忽然不見了人影子,後來經過仔細一打聽,才知道你們從不進賭場……」

  小丁接口道:「我們離開長安,只因為那邊物價太貴,生活不易。」

  這當然是鬼話,但羅芳並沒有加以反駁。

  她笑著瞅了小丁一眼道:「就算你們想來洛陽定居,在人情上來說,臨走之前,也該告訴我羅大姐一聲才對。」

  小丁帶著歉意道:「是的,我們這次走得實在太匆促。」

  羅芳也瞅了他一眼道:「匆促得連告訴自己女人一聲的時間也沒有?」

  小丁道:「我們正打算去把她們接過來。」

  羅芳道:「用不著你接,她已經來了,如今就住在及第客棧裡。」

  小丁道:「申大嫂來了沒有?」

  羅芳轉眼歎了口氣道:「這就要問你們這位申大哥了。」

  她忽又轉向申無害道:「羅燕是不是已經跟你來了洛陽?」

  申無害道:「沒有。」

  羅芳道:「那麼羅燕去了哪裡?」

  申無害道:「不知道。」

  羅芳道:「你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申無害道:「你是她的親姐姐,連你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我又怎會知道她到什麼地方去了?」

  羅芳望著他,沒有開口,似乎在觀察他說的究竟是真話還是假話。

  申無害冷冷接著道:「所以你應該清楚,你今天實在不應該到這裡來。」

  羅芳仍然沒有開口,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又隔了很久很久,她才慢慢地轉向小丁道:「你什麼時候去客棧裡把紅紅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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