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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六


  「得手之後,你們可以沿坡飛身而下,山腳下屆時將有兩匹快馬等著你們,只要跳上馬背,你們便安全了!」

  像這樣完美的安排,試問你還會有什麼問題,你又能提供什麼意見?

  所以,他們如今惟一要做的事,便是等待。

  等待那最後的一刻。

  等待那一刻來臨,聯手發出石破天驚的一擊!

  小丁折下一根桃枝,小心地截取了較為平直的一段,然後抹平地面,將桃枝插下去。

  三寸長的一枝桃枝,只有一寸長的影子。

  「唔,還有半個時辰。」

  申無害沒有接腔,只仰起臉,望望天色。

  小丁忽然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是有點緊張?」

  申無害緩緩的轉過臉來,說道:「你呢?」

  小丁道:「本來我也有點緊張,如今看到你這種緊張的樣子,我就不怎麼緊張了。」

  申無害道:「哦?」

  小丁道:「因為我們兩個人如果一齊緊張,等會兒動手時,就一定非出毛病不可。」

  申無害道:「你經常都能控制你的情緒?」

  小丁道:「你也應該能。」

  申無害道:「哦?」

  小丁道:「因為我如果做不到這一點,我就不會成為剪魂手的傳人,你如果做不到這一點,你也不會成為今天武林中的天殺星!」

  申無害道:「這一點我倒是沒有好好的想過。」

  小丁道:「我也是剛才突然想起來的,如今就像暴風雨來臨的前刻,在這種出奇而反常的平靜中,常會使人想起很多平時想不到的事。」

  申無害道:「除了這個,你還想起了一些什麼事?」

  小丁長長吸了口氣,緩緩吐出,一面拔起那根桃枝,在地面上劃了兩個不成形的圈圈,再慢慢說道:「我奇怪我們兩人居然成了朋友。」

  申無害道:「這有什麼奇怪?人與人相處久了,總會成為朋友的。」

  小丁道:「但你跟仇天成並沒有成為朋友,我也一樣。」

  申無害道:「這也要看緣分。」

  小丁道:「我不相信緣分。」

  申無害道:「你相信什麼?」

  小丁道:「我什麼也不相信,我認為友情是一種瞭解的累積,除了彼此間互相瞭解,絕沒有任何速成的方法,可使兩個人的友情加深。」

  申無害道:「你認為我們之間的瞭解還不夠?」

  小丁道:「不是不夠。」

  申無害道:「否則該怎麼說?」

  小丁道:「我們之間根本就談不上瞭解兩個字,你不知道我的出身,我不清楚你的來路,我不明白你過去為什麼要殺那麼多的人,你對我的認識,也僅限於知道我姓丁,已練成一種剪魂手的武功,甚至到目前為止,連我的名字你也不知道。」

  申無害道:「那是因為我們最近都在忙自己的事,還沒有時間談到這些。」

  小丁輕輕歎了口氣道:「問題就在這裡了。」

  申無害道:「什麼問題?」

  小丁道:「如果假以時日,我們當然會考慮彼此瞭解,但在目前,我們卻很可能會為了一些小事翻臉,到那時候,以我們旗鼓相當的武功來說,真不知道是你的不幸,還是我的不幸。」

  申無害沒有開口,他在望著那只拿著一根桃枝的手。

  小丁的手。

  然後,他慢慢地抬起頭,沿著那條手臂,望去小丁的臉上。

  小丁也在望著他。

  兩人就這樣對望著,臉上都沒有什麼表情,隔了很久很久,申無害才一字字平靜地道:「有沒有轉圜餘地?」

  小丁道:「沒有。」

  申無害又等了一會,才道:「那麼,你為什麼要事先通知我?」

  小丁道:「因為直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是朋友。」

  他頓了一下,又道:「同時因為我多多少少還存有一絲希望,希望你能懸崖勒馬。」

  申無害道:「這又何嘗不是我的希望,我又何嘗不希望你多想想。」

  他輕輕歎息著,聲音愈說愈低,就像這些話是說給自己聽的。

  小丁冷冷接著道:「我已仔細的想過了,現在該想的是你,你還有半個時辰想想這件事,在那位十方羅漢來到之前,我們仍是朋友。」

  申無害又歎了口氣道:「我現在想不透的事只有一件。」

  小丁道:「哪一件?」

  申無害道:「我想不透是什麼原因值得你為他們如此賣命。」

  小丁突然瞪大了眼睛道:「你——你說什麼?」

  申無害也突然呆住了!兩人再度相互凝視,然後,兩人突然一起大笑,他們終於弄明白一件事。

  他們原來站在一條戰線上。

  在另一邊的城外,也有一座廟。

  一座土地廟。

  土地廟裡今天沒有人燒香,卻來了一個很特別的客人——一個帶書的瞎子。

  在一座香火冷落的土地廟裡,一個瞎子坐著看書,看的竟又是一本「七世夫妻」——豈非滑稽而又風雅之至?

  只可惜馬上便發生了殺風景的事。

  那瞎子打開那本七世夫妻,還沒看上兩行,就有一個人神色倉惶地走了進來。

  來的正是那位已久未露面的粉樓怪容嚴太乙。

  巫瞎子會突然來到這座土地廟,粉樓怪客跟著出現,自然不足為異,但是說也奇怪,巫瞎子抬頭看清來的是誰之後,臉上竟露出詫異之色。這說明這位萬應教的小組領導人,來這裡定是為了等人,但他要等的人顯然絕不是這位粉樓怪客!

  巫瞎子緩緩抬起了頭,只是望著,沒有開口。

  粉樓怪客臉上已經見了汗,不是趕路跑出來的汗,而是因心虛急出來的汗,他走進來,就像一隻羊被趕進了屠場,兩隻手不住揉搓,指節骨上也是濕濕的汗水。

  巫瞎子輕輕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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