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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雖然做主人的將客人分成了兩個等級,但對於心無芥蒂的客人來說,實際上並無什麼分別。因為兩處的酒席辦得都不錯。一個人如果已經送了禮,而放棄這一頓酒不喝,實在是個傻瓜。有沒有這樣的傻瓜呢?有!不多。一個。他的名字叫梁天佑。這位咸陽三友鏢局的少東,他送的禮不比別人薄,但現在卻蹲在一塊棺材板上啃饅頭。饅頭是冷的,冷得發硬,硬得像皮革。但他卻啃得津津有味。因為這個冷饅頭上有著一股淡淡的皂莢味,這一股淡淡的皂莢味,幾乎比滿席山珍海味更能引起他的食欲。其實,就是沒有這個饅頭,他也不會感到饑餓的。只要有這女人在身邊,就是三天不吃東西,他也不會在乎,在這女人身上,他自會為饑渴找到滿足。

  如意嫂一直沒有離開過他的身邊。他蹲著。她躺著。緊挨在他的身邊躺著。她看上去似乎顯得有點兒疲累。其實,她這時根本就沒有一點點兒疲累的感覺。她所以要裝出一副疲累的樣子,正是她用以博取男人歡心的手段之一。因為她知道沒有一個男人願意看到自己的精力不如一個女人,尤其是在兩情繾綣之後。這些小地方,她非常留意。她將男人分門別類,歸納得很清楚,她認為一個女人在應付一個男人時,就如同醫生對待病家一樣,什麼病下什麼藥,方子絕不能開錯。

  一般女人所最易犯的毛病,就是將所有的男人,都看成一個樣子。以為男人都是一個調調兒,都是餓鬼,都是色狼,都是不折不扣的賤骨頭,只要在某方面獲得了滿足,就是鐵打的金鋼,也會化作繞指柔。大致上說來,這是不錯的。因為男人的確都是這個調調兒,但是,卻很少有一個女人懂得如何才能使一個男人獲得真正的滿足。如意嫂懂得。她在這方面,從沒有開錯一張藥方。她知道男人在女人身上為了達到同一目的,並非個個都是餓鬼或色狼,有的男人固然喜歡「不費吹灰之力」,但也有人喜歡「半推半就」或者是「強而後可」的女人,如果應付不當,對方的感覺,往往不是「不夠意思」就是「索然無味!」

  如意嫂從不會使一個男人感覺「不夠意思」或是「索然無味」。因為她不是一味的放蕩或是一味的矜持,她只是在該放蕩的時候才放蕩,在需要矜持的時候,她也照樣會矜持。她過去對付金陵公子,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那位身世顯赫的大公子,苦苦追求了她達八個月之久,連她一根汗毛都沒有碰到,但卻始終對她奉若神明,當時她如果覺得對方「其情可憫」,而讓對方遂了心願,對方准會認為她「不過如此」,冷笑一聲,掉頭而去!一個男人不會盯住她一輩子,她也不會讓一個男人盯上一輩子,但一個男人離開她的原因,必須是她對這個男人感到厭倦,或是這個男人已失去利用的價值,她絕不能讓一個男人離開她的原因,是因為她對這個男人已失去了吸引力。她知道要保持對一個男人的吸引力,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使對方自己覺得非常富有吸引力。

  這個方法用在年輕的男人身上尤其有效。她對付眼前的這位梁大少爺梁天佑,用的便是這個方法。事實上,至少在目前來說,這位梁大少爺也的確對她具有莫大的吸引力。因為她若想完成她的第二個心願——成為一個擁有一萬兩黃金的富婆——她便不能沒有這樣一名裙下不貳之臣。所以,這時她心裡儘管想的是棺材中的那批財寶,但她的一雙眼光,卻一直停留在他的面孔上。眼中充滿了甜蜜的情意,和說不出的崇仰欽慕之色。就像一個崇拜英雄的少女在癡癡地望著她的偶像。仿佛他的一舉一動,處處與眾不同,就連啃一個冷饅頭,也比別的男人啃得更具男人氣概似的。

  梁天佑慢慢地啃完了那個冷饅頭。她馬上支起身子,掏出一條絲絹兒,為他細心地擦淨雙手。他等她擦完了手,趁勢一把將她摟入懷中,像饞貓舐碗一般,在她肩頸、臂胸各處,親個不休,一雙手也在她身上再度不老實地活動起來。她一面扭閃著,一面在他耳邊輕輕問道:「你不出去了麼?」

  梁天佑曖昧地嘻嘻一笑道:「還出去幹什麼?還有什麼地方比這裡更好?」

  她指指身後的那具棺木道:「你不出去弄幾個麻袋來,等會兒這些東西,如何搬運出城?」

  梁天佑道:「等你那位堂兄來了再說。」

  她皺了皺眉頭道:「他要等天黑了才能來,等到那個時候,還在哪里弄得到這些東西。」

  梁天佑道:「外邊風聲如何,我們還不知道,何必忙在一時。」

  他像想起了什麼,忽然接著說道:「你的這位堂兄,想想真是奇怪得很。」

  她將面孔轉了過來道:「什麼地方奇怪?」

  梁天佑道:「他對羅老頭藏放財物的庫房,已揣摸得清清楚楚,身上已配有現成的鑰匙,再說,他的那一身武功,亦遠較我們為高,這一次即使沒有我們從旁協助,他也不難從容得手,我真不明白他——」

  她飛了他一眼道:「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帶上我們一份,是嗎?」

  梁天佑道:「是啊!」

  她笑著用指尖戳了他額角一下道:「你又說傻話了!」

  梁天佑道:「這算什麼傻話?」

  她笑著說道:「你有沒有想想,如果不是經過這番佈置,事情會如此容易得手嗎?單憑他一個人的力量,他又能拿得出幾樣東西?這一批財物,誰替他收藏?誰管他看守?府中的那些護院,都是木頭人?」

  梁天佑待要再說什麼時,神情一動,臉色突然一變!如意嫂趕緊坐了起來道:「什麼事?」

  梁天佑道:「有人來了!」

  如意嫂淡淡道:「可能是家兄提前趕來也說不定。」

  梁天佑道:「不是。」

  如意嫂道:「何以見得?」

  梁天佑道:「來的不止一個人!」

  如意嫂還想開口,梁天佑忽然伸手一攔,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只聽門外有人說道:「你看,這兩扇門,只是虛掩著,這倒省了我們不少手腳。」

  接著,伊呀一聲,門推開了,兩條人影閃身入屋。只聽先前那人道:「今天好冷!」

  另一個啞嗓門兒的接口道:「可不是——哎唷,我的媽呀!」

  先前那人道:「怎麼回事?」

  那個啞嗓門兒的嚷著道:「你瞧這些棺材!」

  先前那人哈哈大笑道:「你瞧這些棺材!」

  先前那人哈哈大笑道:「這本來就是一間棺材店嘛!棺材店裡擺的不是棺材,難道還會有元寶不成?想不到你這個殺人不眨眼的五毒鬼爪,連死人都不怕,見了幾口空棺材,卻嚇得哇哇大叫,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哈哈哈哈!」

  梁天佑一聽兩人之中有一個竟是晉南道上的巨寇五毒鬼爪陰文印,臉色不禁又是一變。如意嫂附在他耳邊悄聲說道:「沉住點氣,看樣子兩人只是路過,並不是沖著我們來的。」

  梁天佑朝另外的一個抬了抬下巴,低低問道:「這邊的一個是誰?」

  如意嫂向那人背影打量了幾眼,悄聲回答道:「很像是傳說中的花蜂勾玄,不知道是不是,如從這廝一身講究的衣著上看,可能錯不了。」

  這時兩人已將門扇重新掩好,屋中光線登時暗了下來。兩人似是已在靠門的地方,找了個避風處坐了下去,所以只聽到兩人的談話聲,而再看不到兩人的身形。

  ▼第二十七章 五毒鬼爪

  五毒鬼爪陰文印跟著不知說了幾句什麼話,這時只聽另外那個像是花蜂勾玄的人說道:「是呀,這個羅老頭兒簡直可惡極了!」

  五毒鬼爪陰文印道:「我從富貴閣喝完酒回到客棧,一聽說有人來房間查過行李,我就知道大事不妙,只好趕快溜了出來。」

  那個像花蜂勾玄的人道:「那幾顆珠子呢?」

  五毒鬼爪陰文印道:「當然帶在身上。」

  那個像花蜂勾玄的人歎了口氣道:「不是小弟說你陰兄的不是,你陰兄,實在也太過分了,幾顆珠子,縱然值錢也很有限,加上對方又是華山弟子,你陰兄偏選中這個時候下手,他老兒自然無法袖手不管。」

  五毒鬼爪陰文印嘿了一聲道:「算了,算了,我們是大哥二哥麻子哥,誰也別說誰了。你說我不該選了這個時候下手,那麼,昨天夜裡,西城門外,張寡婦那條人命又該怎麼說?」

  如意嫂輕輕碰了梁天佑一下,同時飛過去一道眼色,梁天佑點點頭。

  另外那人無疑正是花蜂勾玄,她猜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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