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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四


  紧接着,砰的一声,窗口突被大力拍开,一条人影自窗户中疾射而入。

  拿在这人手上的,是一把牛耳尖刀。

  人影扑向床前,冷森发光的刀尖,像闪电般对准床上的皮人戳了下去,动作如风奇快无比。

  蔡火阳当然不会错过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也跟着跃起,运足十成劲力,一烟筒狠狠敲下。

  这一烟筒没有落空。

  烟筒击中的地方,是对方的后脑壳,也是一个人身上最脆弱而最易致命的部位。

  烟筒敲落,他随即便听到一阵头盖骨碎裂的声音。

  那黑影只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便从半空中,叭的一声,摔落下来。

  摔落后就没有再动一下。

  这是很准,也很有效的一击,世上绝没有人能在这样沉重的一击之下,还能保持头盖骨的完整。

  蔡火阳没有发出得意的笑声。

  他甚至连一点得意的感觉也没有,他清楚这一击成功得很侥幸。

  你可以欺骗任何人,但永远无法欺骗自己,你永远清楚自己做了些什么事。

  只要能够掩瞒得住,他甚至不愿这事张扬出去,他已不必为钱财计较,他也过了那种喜欢出风头的年龄。

  他只希望从此以后,可以太太平平的活下去。

  这意外而成功的一击,似已付出了他所有的精力,他忽然有着一种瘫痪的感觉,几乎连那根杆烟筒,都有点把握不牢。

  好在一切已成过去。

  如果一切重新开始,照样再来一次,他一定无法办到。

  直到目前为止,他才发觉自己原来并不如他想像中那样年轻。

  他站在黑暗中,喘息了好一会,才打起精神摸出火种,点亮油灯。

  他在壁上挂好灯,用脚尖挑转尸体,他想看看这个闹得中原武林鸡犬不宁的天杀星,究竟生就怎样一副面目。

  尸体翻转,闪烁而微弱的灯光,立即照射在一张姜黄而扭曲的面孔上。

  “死的竟是老吴?”

  原来老吴也想谋害他?

  当他的眼光转到老吴那只执刀的右手时,这位蔡大爷周身血液凝结,一丝凉意,自足底升起,直达脊髓。

  原来那把牛耳刀,并不是握在老吴的手里。

  老吴右手五指微微弯曲,五根手指已因瘀血过久,而肿胀成紫黑色,牛耳刀贴在他的手腕上而刀柄插在他的袖筒里。

  原来这把刀是用一根绳子绑在他的手腕上。

  这是谁的杰作,自是不问可知。

  蔡火阳连心也凉透了,眼前的事实,至为明显。

  事实说明狐狸就是狐狸,再精明的狐狸,还是一头狐狸,一头狐狸叫猎人上当的机会毕竟不多。

  布陷阱是猎人的事。

  狐狸懂得如何躲避,就已够了,一头狐狸绝不该妄想在这一方面与猎人一较高低。

  “蔡大爷的确够精明,只可惜我也不笨。”

  蔡火阳没有转过身去,他是个讲求实际的人,没有益处的事,他从来不做。

  他虽然未能见到天杀星的庐山真面目,但在临死之前,他总算听到了天杀星的声音,他总算死得很明白而且也不痛苦。

  如果他早知道死亡并不如他想像中的那样可怕,他一定不会将生命中这最后一段时光,浪费于无谓的东躲西藏。

  所以,他在倒下去时,他心中只在想着一件事。

  他这次如果不是老远的从巴东赶来长安,不花那么多的银子向万应教求援,他是不是会活得更久些?

  是天杀星杀死了他?还是他自己杀死了自己?

  ▼第九十一章 阴霾漫天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方,都一定会有女人在家里等着她们的男人。

  等她们在外面辛苦了一天的男人回来,等他回家后,好语温存一番,或是大吵一番。

  家,并不一定都是温暖的。

  但是,尽管如此,家总是家,一个男人在外面无论玩得多痛快,但总是有兴尽的时候。

  那时候他就会想到一个地方,也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家。

  淡淡的灯光,柔和得像一片黄绸,房间里充满了宁静和温暖。

  如意嫂在灯光下纳鞋底。

  她也在等一个男人。

  她过去没有纳过鞋底,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等候过一个男人。

  她过去只晓得追求财富。

  因为她一直以为,无论男人或女人,只要拥有大笔财富,便不难获得幸福的生活。

  现在她才知道她错了。

  原来金钱并不能买每一样东西,有很多东西原来并不需要以金钱去换取——幸福便是其中一种。

  不过,她并不后悔。

  每个人的一生中,都难免多多少少要犯一些错误,错误有时固然会带来灾祸,但有时错误也会带来幸运。

  如果她过去不是那样的热中于追求财富,她会认识现在的这个男人?

  她会像现在这样幸福?

  她很满足于目前的生活。她不需要任何名分,她也不冀望现在这个男人永远对她爱心不渝。

  她知道一个女人如果有这种想法,那只是自己欺骗自己,为自己带来无谓的烦恼。

  誓言只能为感官带来一时的快意,绝不能保证什么。

  这世上并不是没有白头夫妻,但白头夫妻数十年的美满岁月,绝不是受誓言约束的结果。

  爱像一朵花。

  一朵花无论多么美丽,也有凋谢的时候。

  她不梦想这朵花永不凋谢。

  她只希望这朵花开得久些!

  房门轻轻推开,她等的男人回来了。

  她抬起头,微微一笑,同时以针尖指指桌子,桌子上有菜有酒。

  酒菜已经冷了。

  她没有把酒菜拿去重热一遍的意思,因为她知道他不在乎,她甚至没有披衣下床陪他一起吃喝,他们之间已无须这些客套。

  申无害坐下来,抓起酒壶,一个人自斟,隔了一会,他才回过头去笑道:“你为什么不问我刚才去了哪里?”

  如意嫂头也没抬,淡淡地道:“我已经知道了,还问什么?”

  申无害道:“你已经知道了?”

  如意嫂道:“我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去的那个人是谁而已。”

  申无害道:“你听说过大烟杆子蔡火阳这个人没有?”

  如意嫂道:“当然听过。”

  她望着他,又道:“这姓蔡的,是不是你名单上最后的一个?”

  申无害道:“不是。”

  如意嫂皱起眉头,像自语似的,垂下目光,轻轻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这种生活,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停止。”

  申无害笑笑道:“到我被别人杀死的时候。”

  如意嫂望着手上的鞋底,没有开口,像是在思索一件什么事。

  申无害喝了口酒,笑道:“是不是这句话听起来很不舒服?”

  如意嫂忽然抬头道:“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谢不该说。”

  申无害道:“什么话?”

  如意嫂没有马上回答,隔了好一阵子,才道:“我没有办法阻止你完成你的心愿,我只希望你最好能早日脱离这个什么万应教的组织。”

  申无害道:“为什么?”

  如意嫂思索着道:“我也说不出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想法,我只是觉得你跟这批人混下去,早晚说不定会混出麻烦来。”

  申无害点点头道:“这个我也知道,只是——”

  如意嫂道:“只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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