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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譬如說:小老婆該討哪種模樣的?除了討小老婆之外,還有沒有其他什麼新鮮事,可使以後的日子過得更快活?

  就在這時候,毛猴子忽然聽到放鞭炮的聲音。

  酒樓門口放鞭炮,可說是家常便飯,但這鞭炮聲,卻使毛猴子吃一驚。

  因為一般大戶人家遇上喜慶宴會,多半於三兩天前,就會向酒樓預定酒席;而最近兩三天來,中州第一樓並未接到這種生意。

  鞭炮仍在劈劈啪啪的響個不停,顯然是一串特長的千子兒炮。

  毛猴子愈聽愈覺得事情有點蹊蹺。

  他正想起身派人去找帶班的熊大個兒進來問個清楚,房門口人影一閃,一個人慌慌張張的走了進來,正是大領班熊大個兒。

  毛猴子道:「外面誰在放鞭炮?」

  熊大個兒道:「張二總管。」

  毛猴子差點跳了起來道:「你說誰?堂裡的二總管張宏張大爺?」

  熊大個兒喘著氣道:「是的,羅老太爺也來了。」

  毛猴子腦門一嗡,幾乎暈了過去。

  「渾球,你這個大渾球!」他跳腳大罵,聲音卻止不住有點發抖:「老太爺來了,你他媽的就不曉得先過來通知我一聲?」

  熊大個兒抹著額角道:「小的一刻也沒有耽擱,他們一來,我就來了。」

  「跟老太爺一起來的,還有哪些人?」

  「來了一大批,小的沒看清楚。」

  「鞭炮也是他們帶來的?」

  「是的,張二總管還叫人在大門口張起一幅大紅綢子,上面貼滿了金字,說是歡迎堂裡新請到的一位什麼大總管。」

  (三)

  鞭炮聲震驚了毛猴子,也震動了整座洛陽城。

  中州第一樓門前,車水馬龍,途為之塞。

  兩丈長三尺寬的大紅綢子,像一座牌樓上的橫額似的,橫張在大門口,碗大的金字,煙煙閃光。

  「歡迎血公子石中玉鬼公子賴人豪榮任花酒堂大總管暨三總管。」

  毛猴子一顆心終於放落下來。

  他其實只是做賊心虛。

  今天這檔子事,實際上根本就跟他沒有一點關係。

  花酒堂一下子請到了武林八大名公子中的「血公子」和「鬼公子」,對他早先的如意算盤雖是一大打擊,但至少他玩的花樣和心裡的鬼胎,尚未被拆穿。」

  如果花酒堂居然又撐起來了,他還來得及表現他的忠誠。

  他依然還可以掌管這座中州第一樓。

  以後,他還有的是機會。

  毛猴子裝出一副忙碌不堪的樣子,誠惶誠恐的從後院迎了出來。

  他已經準備好了挨一頓教訓,也已經準備好了一套遁詞。

  不料羅老太爺根本就沒有責怪他的意思。

  羅老太爺只是淡淡地吩咐他:「今天請的都是自家人,要廚房裡萊燒好一點。」

  「是!」

  「收拾兩個乾淨的房間,以備飯後大夥兒歇著喝茶。」

  「是!」

  「等會兒過來敬兩位新總管一杯酒。」

  「是!」

  「你去忙吧。」

  「是!」

  飯後,二總管無情掌張宏帶領天王、殺手、管事,以及莊丁頭目徑返花酒堂。

  留下喝茶的人,是羅老太爺、唐老夫子,以及兩位新總管。血公子石中玉、鬼公子賴人豪。

  毛猴子自是當然的陪客。

  羅老太爺喝了口熱茶,點點頭道:「天保,你過來!」

  毛猴子急忙趨步上前,躬身道:「是。」

  羅老太爺抹抹鬍子,輕咳了一聲道:「天保,有件事情,我想跟你打個商量。」

  毛猴子嚇了一跳,趕緊又打了一躬道:「老太爺言重了,天保擔當不起。天保跟這座第一樓,都是您老太爺的,無論什麼事您老人家只管吩咐一聲就是了。」

  羅老太爺點點頭,似乎很滿意毛猴子這種應答的態度。

  毛猴子自己也很滿意。」

  主持這座「中州第一樓」的入息,雖然遠不如主持「賈記賭坊」和「及時樂」的入息優厚,但一般說來,在花酒堂屬下的事業中,也算得上是個「肥缺」。

  這個位置如果放了空檔,照樣會有人為它爭得頭破血流。

  如今,大勢既然起了變化,他只好暫時放棄早先的希望,退而求其次,先設法保住這個金飯碗再說。

  當年他能獲得這份差事,羅老太爺便是看中他的應對得體,八面玲瓏。

  照目前的情形看起來,羅老太爺對他的印象,無疑仍然十分良好。

  羅老太爺接著又微微搖頭道:「天保,你猜錯了,我指的不是這個。」

  毛猴子不禁礦愣道:「老太爺——」

  「我意思是說,自從灰鼠幫和黑刀幫來到洛陽以後,花酒堂在關洛道上的各處事業,好像一下突然全部脫了鈞,大家好像都在觀望著等候換朝代。」他望著毛猴子,輕咳了一聲道:「天保,憑良心說,你有沒有轉過這種念頭?」

  毛猴子面容一整,露出氣忿之色道:「那是忘本,老太爺!別人我不敢說,至少我毛天保絕不會有這種混帳想法。」

  羅老太爺點頭道:「很好。」

  毛猴子念然接著道:「花酒堂的事業不止一處,無論如何不能讓少數人破壞了規矩,如查明是哪些人心懷異志,你老人家實在應該狠起心腸來整頓整頓。」

  「你的看法跟兩位新總管的看法完全一樣。」羅老太爺又點頭,表示贊許:「所以,老夫想到有件事情必須借重你一下,以便順利進行整頓。」

  毛猴子不由得心花怒放,又打了一躬道:「你老人家太客氣了。」

  聽了羅老頭這種說話的口氣,他想不高興也不行。

  他現在已是中州第一樓的主持人,再往上去只有兩處地方,一是「賈記賭坊」,一是「及時樂」。

  目前,賈記賭坊尚淪陷在灰鼠幫手裡,如果羅老頭有心提拔他,算來算去,僅有一處,調他去太平坊主持「及時樂」。

  羅老太爺忽然轉向門口一名聽候使喚的莊丁道:「去把張秀才請來。」

  張秀才既不是一位秀才,也不是一個人的名字,它只是這兒中州第一樓管賬先生的一個外號,就跟毛天保被人喊成毛猴子一樣。

  不一會兒,張秀才請來了。

  是由兩名莊丁拖進來的。

  因為這位張秀才兩條腿一直在抖個不停,若非有人扶持,他恐怕站都站不住。

  毛猴子聽說要找管賬的張秀才,一心頭便升起一股不妙之感;

  這時,目光所及,見張秀才手上正篩糠似的捧著兩本賬簿,登時從頭頂一直涼到腳底板。

  完了,這下全完了!可惡的羅老頭,天殺的老狐狸。

  「天保,你的意見很好。」羅老太爺輕咳著道:「我要找你打商量的,便是想借重做個榜樣,讓其他各處那些混帳東西明白,如果背叛了花酒堂,下場將如何淒慘。」

  (四)

  戰公子暴跳如雷的沖進小柴房,咬牙切齒的拍著桌子道:「混帳,真是混帳透了!」

  丁谷道:「你在罵誰?」

  戰公子怒吼道:「我罵誰用不著你管。」

  丁谷道:「你從外面一進來,就這樣沒頭沒腦的亂罵一通,不怕別人聽了多心?」

  戰公子兩眼一瞪道:「你如果多心,就算是罵你也可以。」

  丁谷頭一縮道:「好,好,算我惹你不起,惹不起就不惹。」

  他端起酒杯,轉向老騷包,道:「包老,來,我們喝酒。多喝點酒,可以避邪氣。」

  老騷包皺著眉頭,只當沒有聽到,隔了片刻,才輕輕歎了口氣道:「這不能怪小金,小賴這個小子實在太沒有骨氣了。」

  丁谷一哦,好像到這時候才弄明白是怎麼回事,道:「你們一個個原來是在發小賴的脾氣?」

  宮瑤反而有點給弄糊塗了:「你以為大家在發誰的脾氣?難道你不曉得小賴已被花酒堂請去當了三總管?」

  丁谷道:「花酒堂的三總管,遲早總要有人當的,由小賴補上這個缺,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戰公子又拍了一下桌子道:「本來一點關係都沒有,只是他不該讓我們誤以為他是我們的朋友。」

  丁谷道:「難道他當上了花酒堂的三總管,就會不把我們當朋友看待?」

  戰公子冷冷一哼,道:「他也許還當我們是朋友,但他最好別再讓我姓金的碰上。」

  丁谷道:「碰上了你要當面罵他?」

  戰公子嘿嘿道:「我為什麼要罵他?我只不過要他腦袋跟身子分家而已。」

  丁谷輕輕歎了口氣,似乎想說什麼,話到口邊,一忽又忍住。

  宮瑤道:「你想說什麼,怎麼不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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