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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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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瑤輕輕歎了口氣道:「是的,生石灰。只要見泥水匠拌過生石灰的人,都該知道生石灰的燒灼力可怕到什麼程度。」 丁谷道:「吳太平沒有避得開?」 宮瑤道:「沒有。」 丁谷頓足道:「吳太平的一雙眼睛報廢了。」 宮瑤道:「沒有完全報廢。」 丁谷道:「哦?」 宮瑤道:「他留下了半隻。」 丁谷道:「半隻?」 宮瑤道:「右眼全瞎,左眼留下四分光。」 她說到這裡,為了鎮定自己的情緒,不自覺地端起酒來喝了一大口。 她咽下酒,嗆咳了幾聲,才又接著道:「當時,吳太平劇痛難忍,抱頭滿地嚎叫打滾,那個小癩子,心腸可硬得很,他毫不遲疑,去房裡床下找出那口小箱子,打開門便溜掉了。」 戰公子迫不及待地道:「以後呢?」 宮瑤道:「以後,吳太平便變成一個半瞎的叫化子,四處流浪,以乞討為生。」 戰公子道:「他還想找到那個小癩子?」 宮瑤道:「起初,他確有過這種念頭,後來時間一久,當初的『找尋』便變成『逃避』了。」 戰公子道:「這話怎麼說?」 宮瑤道:「小癩子是他一手養大的,這小鬼頭的性格,他當然比別人清楚。」 戰公子道:「哦?」 宮瑤道:「他知道小傢伙為了怕被師父找到,以及有能力保護那批寶物,小傢伙一定會想盡方法投師習武。經過十多年的漫長歲月,小傢伙在武功上必已大有成就,他哪還敢去自尋死路。」 戰公子道:「你說以後的十多年,吳太平一直都沒有聽到那個小癩子的消息?」 宮瑤道:「前後足足十七年。」 戰公子有點失望道:「既然連吳太平都沒有一點線索,我們又到哪裡去找這個小渾球?」 丁谷微笑道:「十七年後的今天,當年的小癩子,已經不是一個小渾球了。」 戰公子瞪眼道:「就算是個大渾球,又有什麼分別?」 丁谷笑道:「大渾球與小渾球,的確沒有多少分別。如果我說你性子太急,只怕你又要不高興了。」 戰公子正想開口,心頭一動,忽又忍住。 因為他突然想起,丁谷這句話並沒有說錯,的確是自己太性急了些。如果以後一直沒有發現小癩子的下落,宮瑤又憑什麼肯定那批寶物目前落在洛陽? 宮瑤舉著含笑道:「慢慢來,這只是故事的前半段,還有下文,大家先吃點酒菜。」 今天的宮瑤,完全像換了另一個人。 這小妞兒第一次出現是在彭麻子茶樓,第二次是太平坊一家小酒店,第三次是都城隍廟後偏院,第四次是葫蘆巷怪道人的診所,連今天在內,丁谷共計跟她見過五次面。 小妞兒先後露面五次,所表現的性格,幾乎沒有一次完全相同。 從文靜大方、刁蠻潑辣,到慈善真誠、溫柔世故,女孩子的每一種特性,她似乎都具備無遺。 丁谷愈回味愈感覺迷惑,這妞兒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子? 宮瑤等大家吃過一點酒菜,放下筷子,才繼續說道:「這個故事的後半段,應從去年年底開始。」 她稍稍停頓了一下,道:「去年年底,吳太平走遍陝川湘鄂各省,終於輾轉來到洛陽。有一天,他在城中乞討到一家當鋪門前,店裡夥計見他雖身帶殘疾,精神尚稱健壯,人看上去也還老實,恰巧店裡少個幹粗活兒的,便將他收留下來。直到上個月,他患了氣喘病,頭暈心跳,四肢無力,什麼活兒也于不了,店東才給了幾兩銀子,將他辭退。」 戰公子忽然哼了一聲道:「開當押店的傢伙,吃人不吐骨頭,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丁谷笑道:「怪事,怪事,怎麼無緣無故地罵起人來了?你以為城裡那些當押店,都是我浪子開的?」 戰公子道:「管他誰開的,我想到罵就罵。」 宮瑤也有點摸不著頭腦,眨著眼道:「金公子乃豪富世家,跟這一行業永遠沾不上邊,怎會對這種行業如此瞭解?」 戰公子道:「一個人走在外邊,銀子再多,也有用完的時候,去年在襄陽,我就進去過一次。」 宮瑤一哦,顯然相當感到意外。 汾陽金家,富可敵國,金家的大公子居然會進當店當東西,這種事說了誰肯相信? 戰公子道:「那種地方你只要進去過一次,包你就會恨不得拿把刀子,把他們一個個捅個痛快。」 宮瑤歎口氣道:「那種地方,我也去過,別的不說,單是那座高如城牆,窗如貓洞的櫃檯,便叫人感到很不舒服。」 丁谷笑道:「你們這一扯,扯到哪裡去了?」 宮瑤又歎了口氣道:「這其實也不算亂扯,洛陽城裡要沒有這種當店,今天也就沒有這個故事了。」 丁谷一怔道:「難道——曾經有人以無憂老人的寶物送過那家當店?」 宮瑤點頭道:「是的,事情就發生在三個多月前的春節期間。」 丁谷慨然道:「新春期間,人人沉迷賭博,經常是當店生意最好的一個季節。」 宮瑤道:「元宵前一天黃昏時分,有人到這家當店來當一尊金鑄羅漢。朝奉問他要當多少?那人豎了一根指頭。朝奉問:一百兩?那人搖頭。朝奉又問:一千兩?那人點頭。那人點頭,當店朝奉卻不禁搖了搖頭。」 丁谷道:「後來呢?」 宮瑤道:「朝奉細瞧那尊金羅漢,鑄工雖然精巧,但本身僅有二兩多重,便出了他六十兩銀子。那人一聲不響,一把搶回那尊金羅漢,掉轉頭就走了。」 丁谷道:「吳太平當時也在場?」 宮瑤道:「他只是個粗工,怎會在場?他是事後朝奉們當笑話般談起這件事時,于無意中聽到的。」 丁谷道:「吳太平認為要當金羅漢的人,就是當年那個小癩子?」 宮瑤道:「他有這種想法,但無法確定。」 丁谷點頭道:「是的,這不能怪他。照算起來,小癩子目前已是三十出頭的人,無論男女,經過了這麼多年,變化總是很大的。即使面對面,他也不一定就能認得出來。」 戰公子道:「既然連那人是不是小癩子都無法確定,又怎能確定那人是定居洛陽已久的本地人?」 宮瑤道:「據朝奉們事後透露,那人當時圍了一條大絨巾,一直裹到鼻子上,上面帽邊子也拉得很低,幾乎將眉眼全罩住了。但當時掌櫃的那名朝奉,對來人依然有著面善之感,只是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如果不是久居洛陽的本地人,那朝奉應不會有這種感覺。」 丁谷思索了片刻道:「拿這一點作為證據,理由還不夠充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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