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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焦大麻子接著道:「那個和尚沒發脾氣,並不是他不想發脾氣,而是他正想發脾氣的時候已經來不及發脾氣了!」

  高瘦漢子眯著一雙細小的眼睛,皺皺眉道:「麻哥,你是不是在跟咱們哥兒表演你的繞口令?」

  焦大麻子一愣道:「繞什麼口令?」

  高瘦漢子一瞪眼道:「那你為什麼說得這麼快,只聽什麼脾氣不脾氣的,叫人聽得一頭霧水。」

  焦大麻子像松了一口氣似的,趕緊陪笑道:「噢噢!對不起,三位大爺,小的實在被昨天的場面嚇壞了!」

  這下,輪到三位長袍大爺發呆了。

  矮胖漢子眨著眼皮道:「昨天這兒發生了什麼場面?」

  焦大麻子長長噓了口氣,道:「噢!太嚇人了。就是那位和尚大爺滿肚子不高興的時候,突然又來了一批人。」

  「這批人就是你說的第三批?」

  「不錯。」

  「這批人有多少。」

  「三個。」

  「三個什麼樣子的人?」

  「一個大塊頭的壯漢,跟一對又矮又小又黑,骨瘦如些的老夫婦。」

  「這樣三個人,有什麼好怕的?」

  焦大麻子滿臉驚色,認真的說道:「可是,後來發生的事情,實在叫人汗毛倒豎,越想越不舒服。」

  三位長袍大爺興趣來了。

  高瘦漢子道:「不忙,你慢慢說!」

  焦大麻子定定神,接下去道:「他們是怎麼鬧起來的,我麻子不清楚。我只看到那和尚不曉得為了一句什麼話沖出店門,只聽得『蓬蓬』兩聲,便將那個大塊頭打得滿臉是血,模樣好嚇人。」

  矮胖子嘿了一聲道:「少見多怪!」

  焦大麻子像有點不服氣的道:「若是兩個青皮幹架,當然不稀奇,你們不曉得,挨揍的那個大塊頭,人家是什麼身份……」

  「那廝什麼身份?」

  「堂主。」

  「堂主?」

  「百毒幫第一堂的堂主!」

  高瘦漢子微微愣了一下道:「獨角蟒韋長威?」

  焦大麻子道:「對!大家都喊他韋堂主。」

  矮胖漢子冷冷笑了一下,道:「什麼狗屁堂主,瘋和尚的兩拳沒打扁他的腦袋,已經算是他祖上有德了。」

  方臉漢子道:「後來呢?」

  焦大麻子道:「後來啊!嘿!那和尚拜那對老夫婦為師,冤家變成親家,大家就又和好了!」

  方臉漢子好像越聽越糊塗,轉向一高一矮兩漢子道:「這位麻哥在說什麼,你們聽不聽得懂?」

  矮胖漢子和高瘦漢子一齊搖頭。

  他們也聽不懂。

  焦大麻子道:「小的是說:當那和尚揍了韋堂主兩拳之後,那對又矮又小又黑,骨瘦如柴的老夫婦,忽然聲稱要收那和尚為徒,而那和尚居然同意了,跑過去對老夫婦行大禮。這麼一來,大家豈不成了一家人?」

  方臉漢子點頭,兩個同伴也跟著點頭。

  經過焦大麻子這一解釋,三個人好像全懂了。

  其實只有他們自己心裡有數,他們假裝聽得懂,只是為了節省時間,不想再跟這麻子夾纏下去。

  方臉漢子重重乾咳了一聲道:「好,他們冤家變成親家,最後成了一家人——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焦大麻子道:「昨天下午。」

  方臉漢子道:「昨天下午到現在,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焦大麻子道:「沒有。」

  方臉漢子道:「好——」

  焦大麻子馬上又道:「不是沒有,而是時辰未到。」

  前方臉漢子道:「什麼叫時辰未到?」

  焦大麻子道:「韋堂主和那和尚,以及那對老夫婦,昨天臨走時,說他們全住在青龍大客棧的西偏院,要小的轉達給拾大俠,請拾大俠過去談談。」

  方臉漢子道:「拾大俠剛才來的時候,你轉達了沒有?」

  「那還用說?」

  「拾大俠怎麼表示?」

  「哼!那小子聽了,只是淡淡一笑,什麼也沒表示。」

  「不好!」矮胖漢子猛然一拍桌子道:「我們得快點趕過去瞧瞧。這位麻哥說的那對老夫婦,小弟突然想起了兩個厲害的人物來。如果小弟猜得不錯,我們這次來很可能會白跑一趟。」

  方臉漢子一怔道:「你想他們是誰?」

  矮胖漢子道:「南天雙毒。」

  高瘦漢子也不覺一呆道:「南天雙毒?天啦!奶奶的,那對老夫婦如果真是南天雙毒,拾美郎那小子豈非早就報銷了?」

  矮胖漢子站起了身來,道:「所以我說得趕快趕去,看我們能不能來得及救回那小子一條命!」

  他們的行動夠得上一個快字,但還是慢了一步。

  當這三位長袍漢子趕到青龍大客棧時,業已人去樓空。

  獨角蟒韋長威、瘋和尚薛人豪、以及黑木塗油和哈必貞南天雙毒夫婦等人,已在一個時辰前結帳離去。

  他們費盡心機,想從客棧夥計口中問出一行四人何故離去,以及去了什麼地方,客棧夥計一口一聲不知道,他們是真的不知道,你就是殺了他們,他們也只有一句話,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青龍鎮後,是一片荒丘,荒丘下有座土地廟。

  它是夏秋兩季,拾美郎在灌滿黃湯之後,來這兒枕臂躺在草地上,仰觀滿天星斗,回憶前塵往事,然後呼呼入睡的地方。

  但如今季節變了,拾美郎已很少光臨。

  土地廟前後一片荒煙雜草,香火冷落,景象淒涼。

  這天午初時分,土地廟前猛然來了一老一少兩個叫化子。老叫化打量一下地勢,很快的便以一把小鏟子在廟側挖了一個土坑,同時在土坑兩旁豎立木樁,在兩根木樁上試著架設一根鐵棒。

  等這一切安置妥當,那個小叫化已將一條宰殺清洗完畢的大黃狗,用草席裹著扛了回來。

  土坑內枯柴熊熊燃燒,貫穿狗體的鐵棒在火上緩緩轉動,狗皮冒泡,起疙瘩,滋滋作響,色澤轉黃。

  一陣陣誘人的異香,也開始從燒烤的狗體上散發出來。

  老叫化眉開眼笑的從大革囊中取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兩大葫蘆酒,一罐辣椒鹽,以及兩塊擦手的破布,準備大嚼特嚼。

  就在那小叫化以泥沙掩蓋火焰,打算取刀割肉之際,突然有人冷冷下令道:「刀子放下,滾遠一點,這條狗烤得不錯,留給大爺們下酒!」

  小叫化嚇了一跳,手上刀子往後一縮,差點劃破自己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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