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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艾四爷忽然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看看……这这这……这一定不不……不是笔迹的问题。”

  这位一向很少开口的艾四爷,忽然插进来发表意见,而且跟高大爷大弹反调,倒着实出人意料之外。

  高大爷一向瞧不起这位艾四爷,如今听艾四爷竟一口否定了自己的看法,心里当然更不高兴,他掉过头去看着艾四爷道:“不是笔迹问题,你认为是什么问题?”

  艾四爷犟道:“当当当……当然不……不是笔迹问题。”

  他说得辛苦,别人也听得辛苦,但现在大家却不得不听下去。

  因为他这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只是强调他的立场,他没说出他持反对意见的理由。

  “这这这……很简单,公公公冶总管,根本不认识贾贾贾菩萨,他当然没……没有见见过贾菩萨的笔迹,就就就算见过,一时也无从比比比较,又怎……怎会……从从从笔迹上看看看出毛病来?”

  他能说出这一大篇话来虽不简单,但理由的确很简单。

  简单而有力!

  公冶长笑了,他忽然发觉,这位艾四爷有时也不无其可爱之处。

  高大爷面孔又红了起来。

  他也无法不承认艾四爷这番话说得有理,而他心底下则真想赏这位艾四爷一个大耳光。

  因为艾四爷这些话,只说明一件事:说明了他高大爷是如何的愚蠢,竟认为破绽是出在笔迹上!

  高大爷红着脸孔道:“那么,你认为毛病出在什么地方?”

  艾四爷道:“那那那就要问问公冶总总总管了。”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一句话摆脱得干干净净。

  他的目的,显然只是为了将高大爷驳倒,如今目的已达,就没有他事了。

  高大爷心头冒火,正想另找题目发作之际,公冶长已笑着接下去道:“两位别争了,关于这张药方的秘密,说穿了其实一文不值。”

  他从高大爷手上拿回那张药方,含笑接着道:“我们大家都知道,一般大夫都有一个通病,有时是为了跟药店勾搭,有时是为了显示学问高深,当开列药名时,往往合本草所载之药名不用,而另画鲜为人知之偏名,或选画神仙难认,状如蚯蚓打架之草字。总之,一个目的,叫别人拿到这张方子也看不懂!”

  他指指药方,又道:“现在,你们细看这张方子,字迹虽草得像个行家,但用的全是正统药名,贾菩萨的为人,我已问过了,你们认为贾菩萨会是这样一个不玩一点花巧的大夫吗?”

  众人听了,无不深深折服。

  这种事情,本来人人知道,说穿了的确不值一文。

  可是,在说穿之前,又有几个人会想到这些细微的地方去呢?

  这时众人之中,只有一个人心情稍稍有点异样。

  这个人便是魔鞭左天斗!

  这位魔鞭对自己掩护另一身份的技巧,原本极具信心,现在,他的这份信心动摇了。

  当公冶长尚未投入高府之前,他一直认为组织方面如此重视这小子,似不无小题大作之嫌,如今他才发觉,这小子的确是个可怕的人物。

  甚至比组织方面所估计的还要可怕得多!

  这小子心细如发,目光锐利如刀,常识又渊博得惊人,你永远料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以及下一瞬间会突然有些什么举动。

  这小子既能识破黑心老八的伪装,会不会突然把箭头一下又转到他这位魔鞭身上来呢?

  他知道他有这种想法并不全是杞人忧天。

  事实上,这小子如果对他起疑心,随时都不难一下逮住他的把柄!

  譬如说:在小翠花处,以他在鞭法上的造诣,何以连一个潘大头也收拾不下?

  其后去林家磨坊时,他为什么一反常态,一定要去追赶那头金狼,尤以后者,使他越想越后悔。

  他回来后,曾暗示那头金狼已被他追至山中收拾了,如这小子一时心血来潮,就像他命关汉山去调查贾菩萨一样,也悄悄吩咐一个人,去找那头金狼的尸首,谎言岂非马上拆穿?

  魔鞭左天斗,想到这里,心中相当不是滋味。

  对付龙剑公冶长,本来并不是他这次卧底的任务,如今为了自保,看来他只好采取权宜之计,想法子找个机会,将原先的任务稍稍修改一下了!

  太平客栈的几名伙计,一个个,全是老油子。

  他们很少认错人,也很少拍错马屁。

  遇上有钱的大爷住进客栈,哪怕对方衣服上打满补钉,他们也不难一眼便分辨出来,而适时送上加料的殷勤和笑脸。

  有人曾向栈里的歪脖子杨二请教:问他们这种本领是怎么练出来的?他们究竟凭什么方法,一下便能断定对方是个值得恭维的客人?

  杨二笑笑说:“噢出来的。”

  请教的人问道:“噢什么地方?怎么个嗅法?”

  杨二笑道:“随便嗅!”

  请教的人问道:“有钱的人身上气味不同?”

  杨二笑道:“不错!”

  请教的人问:“那是种什么气味?”

  杨二笑道:“钱味!”

  有钱的人,身上真有钱味?

  这当然只是杨二说的笑话。

  不过,笑话归笑话,不论杨二用的是套什么方法,他的这套方法,还真灵验。

  一个有钱的人住进太平客栈,只要轮着歪脖子杨二伺候,只要这个客人真正有钱,无论你衣着多么寒酸,无论你脾气多么特别,杨二也绝不会将你冷落一旁!

  如果有人以虎刀段春为例,证明这种说法不对,那只能怪举例的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不错,虎刀段春年少多金,自从住进太平客栈,也的确未见杨二如何巴结。可是,这能怪杨二没有眼光吗?

  伙计巴结客人,也不是全无条件的。

  在杨二的经验之中,有钱的客人,计分两种:一种是多喊一声大爷,便有多喊一声大爷的好处;一种是在你赔尽小心说尽好话,也休想获得分文额外的赏赐!

  虎刀段春,便是属于后者。

  这种客人不希望别人巴结,客栈里的伙计们,也不想去巴结。

  巴结了没有好处,又何必白赔笑脸?

  至于杨二为什么不巴结这位少年多金的客人,当然还有另一原因。

  那便是他不敢巴结!

  他已从艾四爷和花六爷的随从们口中,获悉这位虎刀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一个连高大爷也惹不起的人物,他歪脖子杨二惹得起吗?

  他的脖子歪歪的不怎么好看,但他自己并不嫌弃,就是再歪再难看些,他也希望它能永远保持完好如故。

  自从杨二讯得了虎刀段春的来临,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份警觉,不论何种情况之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切均以不惹恼这位小煞星为妙。

  但是现在问题来了。

  现在,杨二必须在两件事情上,作一选择:他是继续保持这份小心,不去惹恼那位小然星好呢?还是冒点风险,为自己增加一笔小财富?

  晌午时分,虎刀段春喝了点酒,他在关门休息时交代杨二:天黑之前,不听他召唤,不准进来打扰他。

  杨二乐得清闲,当然唯唯称是。

  可是,不料虎刀段春刚睡下不久,栈里就来了一个客人。

  来人是个衣着讲究的中年人,杨二凭他锐利的眼光,一见面便看出这人是个事业发达的富商。

  这种人空手走进客栈,经常都是只为了要办一件事找个娘们喝喝酒,消遣消遣。

  杨二知情识趣,特别为这位客人选了一个幽静的房间,安顿完毕,他含笑守立一旁,只等客人发出暗示。

  他在等候时,心底下已在加以揣摩,揣摩这个客人是叫美美?还是叫蓝蓝?

  关于客人叫姑娘的事,杨二时时都感到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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