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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低沉的声音,应道:“虽是匆匆一瞥,但老朽相信绝不会有错。”

  声调放得更低的道:“这还不足为奇,奇的是他的孙女小红,也跟他一道。”

  那沙哑的声音,笑道:“她孙女跟他一道,又有什么不对?”

  那低沉的声音,道:“值得注意的是她的师父,乃是东海‘海天一妪’!”

  那沙哑的声音“啊”惊叫道:“真的?”

  低沉的声音,微喟道:“这事知者甚少,但老朽却知之甚详。”

  “这样说来,她该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了!”

  “提起洪不讳的孙女小红来,也许无人知晓,但‘彤云仙子’的大名,想必你也该听说过了吧!”

  那沙哑的声音,又惊叫道:“彤云仙子的大名,老夫自是听过。”

  微微一顿,有些感慨地低声道:“血旗门、留春谷,再加上彤云仙子,这热闹有得看了!”

  那低沉的声音,有些吃惊地道:“祸从口出,我们还是少说一句吧!”

  聂云飞悄悄转头看去,只见谈话的是两名六旬以上的老者,由两人炯炯的目光,沉稳的举止上看来,可以看得出是内外兼修的武林人物。

  陡然,只见旁座上走来一个三旬模样的汉子,呵呵一笑,道:“两位老人家谈得好,使晚辈增长不少见识。”

  聂云飞定神看时,只见那人身上并未佩带兵刃,而且双目无华,举止平庸,倒像一个商贾模样之人。

  只见那两名老者中,一个身着皂衣之人低沉地道:“老朽等只不过谈些家乡琐事,尊驾听到什么了?”

  那汉子手中擎着酒杯,笑道:“两位方才不是谈到什么海天一妪,什么彤云仙子么?”

  那皂衣老者吶吶地道:“道听涂说,尊驾不要认真!”

  那汉子举杯道:“不论是真是假,晚辈总算增长了一些见闻,来,晚辈敬两位一杯。”

  两名老者同时举杯,与那汉子对饮了一杯。

  那汉子道声多谢,持杯归座。

  但就在那汉子归座之后不久,只见那皂衣老者突然闷吭一声,倒了下去,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另一名老者也相继倒了下去。

  聂云飞心头大惊,只听有人叫道:“醉了醉了,早就知道,这两个老家伙非醉不可,两个人喝八斤烧刀子,这么大的年纪,哪有这份酒量?”

  但聂云飞心中知道,这两位老者都是内外兼修的武林好手,别说八斤烧刀子,就算十六斤,也不会醉成这样。

  转向那中年汉子看去,只见他独斟独酌,一副若无其事之态。

  陡然,聂云飞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花香,有如盛夏之时的山花香味,不少人也都同时发觉了,有人怪叫道:“奇怪,哪里来的花香?”

  聂云飞心头大震,他顾不得等着再看究竟,就在众人纷纷攘攘,啧啧称奇之际,悄悄起身会清账目,溜出饭馆疾步而行。

  直到踏出盐池城,他才敢回头张望,幸好四下无人,并无人跟踪盯梢。

  聂云飞心头更加沉重了,那由淡而浓的花香,他知道那是留春谷的百花掌,也知道那汉子必是留春谷的人。

  留春谷为什么要在江湖中制造纷乱,为什么要卷起一场腥风血雨?

  留春谷究在什么地方,谷主是谁,会真是自己的生身之母么?如果是,她为什么要派人杀死自己呢?

  这一切,只有找到万象隐者之后,才能弄个明白,他心情沉重,但步履却奔驰得更快了!

  他不分日夜,很快的就渡过了无定河,翻越吕梁山,进入了云中山的地界。

  幸而一路之上,未曾再发生意外,直到他踏入云中山内,一直都没有遇到一个可疑之人。

  云中山群峰迭翠,山势雄伟,聂云飞不禁又暗暗皱眉,云中山是到了,但万象谷又在哪里?

  幸而山中有的是猎夫樵子,几经询问,终于找到了一座险峻幽深的山谷,在谷口的一方天然巨石上雕着“万象”两个字。

  聂云飞凝神细看,只见那两个字经风雨剥刨,已呈模糊,判断雕刻的时日,至少当在二十年以上。

  他吁了一口长气,立刻就可以见到他的外祖父了,一切的谜团也将随之而解,虽然他心中更加激动不安,但毕竟可以使他弄清真相了。

  于是,他有些颤抖地迈步而行,直闯入谷。

  万象谷谷口狭长,两旁绝壁夹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险,但通过狭长的谷道之后,面前豁然开朗,却有一片数亩大小,世外桃源般的盆地。

  但见其中树木交织,怪石林立,一片常青树中隐隐透出了数楹茅舍。

  聂云飞心中又是一阵激动,他清楚地知道,外祖父必然就在那一片茅舍之内,自己立刻就可以见到他了。

  忖思之间,加快脚步,急急奔去。

  此刻大约申丑之交,西风阵阵,黄叶飘飞,在暮色中更加笼上了一片凄凉神秘之色。

  那数楹茅舍低矮简陋,虽然打扫得还算整洁,但却给人一种落魄潦倒之感。

  聂云飞不由大为感慨,外祖父按说可以算得是一位武林前辈高人,难道这些年来就住在这样的一片草寮之中么?

  沉吟之间,只听一片叮咚的琴声传了出来,一缕暗淡的灯火也浮现在纸糊的窗棂之上。

  聂云飞心想:也许外祖父是一位澹泊自甘之人。当下重重咳了一声,伸手前向叩门。

  但琴音立止,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是慧明么?回去告诉你那师父,就说老朽今日身体不适,末局棋弈,要延时再下了!”

  聂云飞声调微颤地叫道:“不是慧明,晚辈是由贺兰山专程而来的!”

  那苍老的声音,喃喃地道:“贺兰山?”

  聂云飞应声又道:“前辈可是万象隐者?”

  那苍老的声音,也激动的道:“自然,除了老朽之外,谁会住在这里?”

  声调一沉,又道:“方才你说贺兰山?”

  聂云飞忙道:“晚辈姓聂名云飞,您老人家认得我么?”

  那苍老的声音,立刻应道:“是我的外孙……快些进来。”

  聂云飞轻轻推去,只见房门果是虚掩着的,他激动的迈步而入,只见房门只有一榻一几,几上有一盏昏暗的油灯,榻上则有一位须发皆白,神情憔悴的老人拥被而卧,一张古琴横置膝上。

  聂云飞不禁一阵鼻酸,急忙双膝一屈,跪伏床前,颤声道:“外孙聂云飞,叩见外公!”

  那老者双手连摇,道:“快些起来……千里迢迢,倒是真难为你能找来!”

  聂云飞打量那拥被而坐的老人,叹口气道:“我父亲死了!”

  那老者嗯了一声,道:“我知道。”

  聂云飞讶然道:“外公怎会知道,他死了才不过三天,江湖中根本没传出消息,何况外公在这与世隔绝的深谷之中。”

  那老者震了一震,苦笑道:“我说知道,有两个原因,第一、我的甲骨神数,虽未必每次都能算准,但十次至少有七次颇有灵验!”

  聂云飞这才发觉几上摆了不少龟甲、贝壳等类的东西,想是用来占卜之用,心头疑念顿消,只听那老者又道:“第二、多行不义必自毙,你那爹爹无恶不作,恶贯满盈,自然会惨遭横死,不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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