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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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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情忽然睜開眼睛,冷冷道:「如今被你佔了上風,你覺得很得意是不是?」 「我難道不該得意?」 「你究竟贏得了什麼?值得你得意?」 「兩個想害老子的人,一個已翹了辮子,另一個也已離死不遠,算來結果還不是老子命大,就憑這一點,我不該得意?」 桑情臉孔上忽然浮起一片紅暈。她因詞窮而羞愧?當然不是。她臉紅是因為她的身子已漸漸暖和起來,兩人下半身緊貼著的部位,已因溫度升高而產生一種微妙的自然感應。這一點言五斤馬上也感覺到了。桑情又閉上了眼睛。她本來想藉鬥嘴方式,慢慢將話題引到那座紅寶石礦上去。如今她忽然發覺已無此必要。言五斤生理上的變化,又為她帶來新的希望。她不想在這個時候分散對方的注意力。言五斤生理上的變化迅速得驚人,從他突然走樣的面部表情,可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這位斷魂槍顯然已約束不住他的下屬了。他突然弓起身子,聲音沙啞:「奶奶的,放著便宜不沾白不佔……」 只可惜這位斷魂槍剛剛拉起架勢,動作便突然僵止。客房外面人聲嘈雜,火把的亮光將窗戶染得通紅。只聽一名家丁高聲道:「腳印就到這裡為止,好像還不止一個人。」 接著是家將的包谷良的聲音:「老武,八號客房住的是哪位貴客?」 他問話的對象,顯然是另一家將武維義。只聽武維義回答道:「以前住的是龍棍鎮中州胡大海,現在空著沒人住。」 包谷良忽然噫了一聲,叫道:「你們瞧,門已給撬開了,事情的確有點蹊蹺。英得標,快火把拿過來!」 房間裡,不僅斷魂槍言五斤愕然不知所措,就是桑情也為之大起恐慌。她輕輕推了言五斤一把,迫促地道:「以後的日子還長得很,快披衣衝出去,見一個,殺一個,別留活口!」 言五斤起初還以為她是催他快快奪路而逃,免得正面撞上難為情,及至聽完後半段,不覺一呆道:「殺你自己的家將家丁?」 桑情一邊伸手摸衣裳,一邊急道:「哎唷,死人,不這樣做你叫奴家以後怎麼做人?」 言五斤想想也是道理。快活林的四家將,個個身手不俗,要給闖進來見到這種不堪入目的場面,莫說這女人以後無法做人,對他這位斷魂槍,也是個大麻煩,他以後又怎麼混?就算快活林的家丁家將奈何他不了,貴賓中那些以正派人物自居的傢伙,也絕不會放過他的,那時候他豈不是成了第二個應人喜?於是,他一滾身,先抄起那根斷魂槍,然後才抓起自己的褲子。他剛匆匆緊好褲帶,火把耀眼的光芒,已經照亮整座客房。 言五斤伏身一竄,一槍筆直刺向包谷良的咽喉!一個人從暗處走向亮處,或是由亮處進入暗處,視力總有一段短暫的不能適應的時刻。家將包谷良的情形便是如此。他舉著火把,領先推門入房,左手剛在眉樑上搭了個照棚,只覺眼前一影一花,斷魂槍業已貫喉而入。 好快的斷魂槍。好狠的斷魂槍!言五斤一槍了結了包谷良,身後兩名家丁,居然還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當兩名家丁見包谷良手上的火把無故掉落下來,正待上前代為撿起時,包谷良這才「咚」的一聲,栽倒下去。同一時間,另一個身形纖巧的蒙面人,亦自旁內持刀撲擊。兩名受驚的家丁不及閃避,刀光過處,兩人兩顆腦袋,便像切瓜似的,被蒙面人以兩把小刀同時切去大半邊! 桑情最擅長的武功,便是傳自乃夫英大俠的「飛燕追魂掌中七十二式斬仙劍」,如今,她雖已失去那口無堅不摧的短劍,兩把鋒利的小飛刀,依然發揮了這套武林絕學的驚人威力。言五斤見桑情對自家人果然下得了毒手,知道這女人說的不是假話,精神頓時大為振作。以後的日子的確長得很。山不轉水轉。 守在後面的武維義跟另一批家丁,只知道房門口發生格鬥,而絕未想到,實際上發生的,竟是一場血腥屠殺。等他們看到斷魂槍言五斤跟另一名蒙面人自客房中先後如矢掠出,才發覺大事不妙。武維義知道老夥伴包谷良已遭毒手,心疼如絞,厲喝一聲:「姓言的,你好狠!」 他使的也是一根長槍。紅衣梨花槍!大喝聲中,人如怒虎,槍似怪蟒,人槍一齊撲向言五斤!這位英府老家將在一根梨花槍上的成就果然不同凡響,一槍刺出,槍花萬朵,頓將言五斤前後去路一齊封死。只可惜他年事已高,功力已大為減退,如今碰上的又是一位槍中聖手,無論從哪方面評較,顯然都要比斷魂槍稍遜一籌。江湖上常說:刀狠、槍毒、棍無情!槍,又稱「兵中之賊」,原因是它佔了輕便、靈活、尖銳、細長,可刺可挑、可格可掃,傷敵易中要害,等等防不勝防的優點,以致江湖上碰上使槍的,莫不倍增警惕。江湖上槍法好的人物,往往也是成名最快的人物。 斷魂槍言五斤是槍法中的大行家,武維義一招出手,他一眼便瞧出這位老家將在這種兵器上的弱點所在。這位老家將因怒火攻心,這一招使得太猛了!兵刃最講究的是收放自如,槍法尤其重視這一點。一槍刺出,是放,如果勁道太猛,要收,就困難了。能放不能收,招式便會顯得呆滯。呆滯,便是缺少變化。一刺槍如果招式不夠靈活,槍法的菁華,就完全喪失了! 言五斤瞧得真切,斷魂槍改使棍法招式,輕巧的以槍頭往梨花槍上一撥一壓,梨花槍去勢變向。衝力未消,欲收不及,槍尖竟一頭插進雪地裡!言五斤哈哈一笑,槍尖一挑,如毒蛇昂頭,一槍戳入武維義心窩!另外那七八名家丁,在桑情雙刀追殺之下,如熱湯潑雪,早在武維義中槍之前,便遭桑情一刀一個收拾得乾乾淨淨。 武維義倒下去後,桑情以輕盈如燕的步伐,迅速從染紅的雪地上走了過來。她從秀髮上拔下一根金鳳釵,塞在言五斤掌心裡道:「這裡你已不便存身,快拿這個到寶石礦場面謁一位冷老護法!」 言五斤道:「護法?你是說那座礦場是一個秘密幫會的產業?」 桑情道:「這些你暫且別管,到時候就知道了。」 言五斤道:「這一回沒玩什麼花樣吧?」 桑情道:「早先奴家那樣做,也是出於迫不得已,人心隔肚皮,誰知道你是不是一片誠心?」 言五斤道:「現在妳已完全改變對我言某人的看法?」 桑情道:「本會最需要的便是你這種人才,你的槍法太好了!」 言五斤摟起她的腰,輕輕親了她一下,低聲曖昧地道:「我保證妳今後一定還可以看到我另一種更好的槍法。」 遠處,地字一號客房屋頂陰暗處,這時有人輕輕嘆了口氣:「長青兄這下該全瞧清楚了吧?只怪我來得太晚了,可憐這些家丁家將,半數以上均為英家三代元老,最後竟落得這種下場!」 多情公子柳長青呆呆地望著玄字賓館前面,那片因火把熄滅,而又回復黑暗的空地,淒然喃喃道:「唉!好一個狠心的女人。這種事要不是親眼得見,說出來誰肯相信?」 暗處那人又嘆了口氣道:「這正是我今夜第一個先找你柳兄的原因。像焦一刀和古二呆那些老頑固,叫人想起來真是可惱又復可笑。情勢已演變到今天這步田地,竟然還把這個心腸狠毒的女魔頭當成救苦救難的觀世音!」 多情公子柳長青皺緊眉頭,隔了片刻,才道:「小弟在這批仁兄之中,份量極其有限,如何點破彼等迷津。人喜兄可有良策教我?」 暗處的應人喜半晌無語,遠處已遙遙傳來第一聲雞啼,寒風如刀,令人抖縮。「我想到一個人。」 他思索著道:「只有這個人有辦法可以左右焦一刀和古二呆這些老傢伙,你明天不妨設法從這位老哥身上開始。」 「誰?」 「你們十人執行小組中的那個老滑頭。」 「湖海怪叟范文種?」 「不是!」 「血雨流雲箭唐一公?」 「對了!」 血雨流雲箭唐一公的確是老滑頭。老滑頭通常有兩種解釋。一種解釋是這種人最會見風轉舵,永遠不肯正面得罪人。另一種解釋,則是這種人利字當頭,沒有好處的事,打死他不幹,遇上有油水的差事,則精神抖擻,鑽營起來比誰都熱心!血雨流雲箭唐一公是哪一種滑頭?兩種都不是。這位血雨流雲箭是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滑頭,江湖上的老滑頭!這種人具體的形象是:有一身足可自保的武功,有豐富的世故經驗,有人所不及的機智計謀;無論遇上什麼困難事,他差不多都有辦法解決。但這種人從不炫耀自己的才能,碰到棘手的事件,永遠屢進屢退,表現得庸庸碌碌,希望別人將他當廢物。萬一無法獨善其身,則趁人不備,腳底抹油,一走了之! 前一晚發生在玄字賓館前面的慘劇,這位血雨流雲箭也躲在暗處看到了。他也已認出,跟斷魂槍言五斤並肩作戰,以雙刀手刃十多名家丁的另一條小巧身形就是快活林的女主人桑情!但他事後完全聲色不露。第二天早上,他也跟大家一起去勘察現場,也和大家一起驚訝、懷疑、憤怒!而實際上,他已準備在當天「溜之乎也」!所以,當一干貴賓們離開出事地點,打算轉往竹林大廳繼續研判案情時,只有這位血雨流雲箭一個人回到了他住的地字六號客房。他選擇的時間完全正確,這時刻離去最安全。遺憾的是,偏偏就在這個時刻,他的住處忽然來了一個訪客。多情公子柳長青! 柳長青走進門來,四下溜了一眼,以一種關切的語氣道:「唐老還沒有收拾好?」 唐一公一楞道:「收拾?什麼沒收拾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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