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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夏紅雲發話時的笑意尚未完全斂去,可是,不知是何緣故,當文束玉的面孔抬正之後,夏紅雲的臉色竟一下子變得異常難看起來。

  文束玉不禁咦了一聲道:「怎麼啦?」

  夏紅雲沒有理他,輕輕一哼,悻悻然轉過身子,文束玉茫然四顧,目光所及,猛然省悟過來,原來又是一場誤會!

  遠處,素衣仙女上官蘭正挽著沈碧貞直向谷外走去,文束玉因為心神不屬,適才並未留意到兩女跟在鬼爪抓魂身後,夏紅雲調侃他,係是針對上官蘭和沈碧貞而發,而文束玉卻以為對方口中之「伊人」是指鬼爪抓魂。文束玉一聲「是的——」,在夏紅雲聽來,自然不是滋味。

  文束玉弄清原委之後,不由得好氣又好笑,星眸一轉,忽然低呼道:「啊!好大一隻老鼠!」

  夏紅雲給嚇得一跳老高,尖叫道:「在哪裡,快踩死牠!」

  文束玉噗哧一聲笑道:「心不在焉,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聖賢如是,大小姐亦如是,何獨厚責於小生哉!」

  夏紅雲受誑後本待發作,聞言會意,不禁轉為嫣然一笑,紅著臉孔掩口笑道:「還好是這種天氣,否則那股酸氣不熏死人才怪!」

  文、夏二人走出山區時,天已漸黑,文束玉見夏紅雲一直向前走,彷彿胸有成竹似的,忍不住趕上一步問道:「現在要去哪裡?」

  夏紅雲回頭笑道:「去一個大家都想去的地方,我只說這麼多,底下由你猜,猜出來算你聰明!」

  文束玉脫口道:「藏寶之谷?」

  夏紅雲哂道:「藏寶之谷在什麼地方你知道嗎?說話也不先經過大腦一下。」

  文束玉赧然一笑道:「不然——」

  夏紅雲慎道:「告訴了你,還要你猜什麼?」

  文束玉心生一計,故意想了想,然後猛一擊額道:「對,對,我知道!」

  夏紅雲果然上當,她以為文束玉真的猜到了,當下不假思索地接口道:「真笨,這麼簡單的問題都要連猜兩次才能猜得著,想想看,大家得到的只是一幅山峰形勢圖,天下山嶽這麼多,除了去向『鬼谷子』請教,誰能知道這幅草圖代表的是天下那座山峰?」

  文束玉真想問一句:「誰是鬼谷子?」

  文束玉想著,一面含混地道:「是的,這方面除了一個鬼谷子,咳,可說再找不出第二個人能對這種仙符一樣的草圖——」

  夏紅雲深深一嘆道:「這位與世無爭的好好先生看情形恐怕要他一陣麻煩的了!」

  文束玉本想從對方口中查出鬼谷子之來歷,不意夏紅雲以為他對鬼谷子知道得和自己一樣多,因而在一聲慨嘆之後,即未再說下去。文束玉雖然著急,但一時轉圜不來,只好暫時悶在心裡。

  晚上,二人在離山區不遠的一個小集上歇下。

  飯後無事,文束玉說出鬼爪抓魂在賭輸之後的種種反應,夏紅雲聽得笑不可仰,接著,夏紅雲也將素衣仙女上官蘭將沈碧貞帶去的地方說了出來。

  原來沈碧貞進入新蔡那間留香院並沒有多久,她是去年年底風聞桐柏金陽堡將有一場武林盛會,方纔忍辱混去那種地方,在她估計,她認為毀卻母親一生名節的胭脂魔也會來桐柏參加,結果,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終於在文束玉口中弄清那位花公子正是辱親仇人胭脂魔王花雲秋,只是老淫魔功太高,兩支淬毒銀梭並未取得淫魔性命。

  素衣仙女上官蘭在知悉這位孝女身心仍屬清白無瑕之後,同情心大起,自告奮勇要帶沈碧貞去見她師父飛花掌,以便在武功方面繼續深造,不論將來有無報仇希望,但最少可藉飛花掌這塊金字招牌取得今後之安全當無問題。

  二人一直談到深夜分手入房,文束玉始終得不著機會套問有關鬼谷子其人之生平種種。

  第二天,文、夏二人繼續上路,至羅阜搭船南下,擬奔雲夢方面。文束玉因為怕漏了底,上船之後反而連問都不敢問一聲。四天之後,船至安陸,夏紅雲提議改走旱路,文束玉自然不表反對。

  登岸之後,文束玉信口問道:「既然水路順船,可以直抵雲夢或洞庭,為什麼又要多此一舉改走旱路呢?」

  夏紅雲眼色一使,悄聲道:「為了方便人家——」

  文束玉留心察看,身後不遠處果然跟著上來兩名同船「客人」,那一名瘦弱的老者和一名外貌極其拙樸的中年人,設非夏紅雲加以提示,文束玉說什麼也不會疑及像這樣的兩個人物也會有其不妥之處。

  文束玉經過一陣細心觀察,結果發現身後兩個傢伙的確有點不對勁,不禁低聲稱讚道:「真佩服你的眼力!」

  夏紅雲聽得頗為舒服,傲然一笑道:「誰像你這種虎父犬子——」似乎覺得語氣太重,話說一半,隨即縮住。文束玉因對方語出無心,也未在意。就在這時候,二人因為說話分神,等二人再度回頭,兩名跟蹤者竟已消失得不知去向。

  夏紅雲臉色微變道:「這兩個傢伙身手之高,實在出人意料之外,看樣子我們都得小心一點才好,若將他們當做普通江湖人物就要吃虧了。」

  文束玉悄聲道:「既然如此,我們是不是需要改頭換面一番?」

  夏紅雲嗤之以鼻道:「又說呆話了,我們這樣,豈不是正好告訴人家我們已經警覺到他們的存在?要知道,我們現在是以身作餌,最重要的便是裝成懵然無知,誘使對方入伏,如此方能弄清兩個傢伙的來路,以及這次跟蹤我們的目的何在,我剛纔也不過是說這兩個傢伙似乎不可輕視,難道以我們芙蓉之徒以及斷腸簫哲嗣的身份,還真的怕了這麼兩個毛匪不成?」

  文束玉見她語氣說得如此豪壯,也就笑笑沒有再說什麼。

  二人進入安陸,遊目所及,發覺城中氣氛似乎有點異樣,閒人散集街頭,三三兩兩竊竊聚語,好似城中這兩天發生什麼大事一般。

  文束玉想湊上去打聽,夏紅雲一把拉住,低聲道:「遲早總會知道,急什麼!」

  二人信步走進西街一家升發客棧,剛剛跨進棧門,立有一名棧伙過來向二人躬腰遞上兩幅白細布。

  文束玉順手接著,愕然道:「這是什麼意思?」

  棧伙不安地搓搓手道:「今天是本城胡老善人五七忌期,兩位相公外路來也許不知道,我們這位胡老善人在世時,修橋補路,無善不與,終其一生,活人無數,方圓百里之內,人人尊為萬家生佛,這是本城縉紳的一項公議,決定凡是在七七忌中經過本城的旅商客賈,一律奉孝布一幅,以舉善行,以彰善德——」

  文、夏二人輕輕一哦,分別將那幅白布纏上臂彎,在人心不古、世風日下的今天,居然有棧伙口供的這等善人出現,自然應該受到尊敬。

  天黑以後,店伙過來請文、夏二人去前廳用餐,一面賠笑向二人問道:「兩位相公明天是不是一早就要趕路?」

  夏紅雲感覺對方這句話問得很突兀,搶著說:「不一定,老鄉有什麼事?」

  店伙賠笑道:「沒有什麼,小的是說,胡府今晚有場盛祭,與祭者均為本縣名流,假如相公不急著趕路,錯過了實在可惜。」

  夏紅雲大感興趣,忙問道:「胡宅坐落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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