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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包括西施、天香,以及文束玉在内,所有的人,全都瞧呆了!

  文束玉暗道惭愧不已。他是看戏掉泪,纯在为古人担忧!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位余姓文士原来竟是武林中一名辈分颇高的奇人!

  这时就数那个快刀辛立最可怜了,刚才那股不可一世的气焰,此刻早消失得干干净净,愣在那里,进退两不是,呆了一阵,终于弃刀走上一步,面向那位余姓文士双膝跪倒,纳头恭拜道:“小侄不知余叔在此,务乞余叔恕罪!”

  余姓文士仰脸向上道:“快别这样,我穷酸可当不起,你老弟连皇帝老儿都不放在眼里,我余某人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能算老几!”

  快刀辛立慌了,膝行一步,低低苦求道:“余叔只要饶过小侄这一次,小侄愿意建功赎罪,余叔如有吩咐,小侄万死不辞,余叔应知小侄一向说话算数——”

  余姓文士脸色稍缓,点头道:“算你小子嘴甜,起来吧!”

  快刀辛立磕下头去道:“谢谢余叔!”

  快刀辛立刚刚爬起身来,房门口忽然有人和悦地说道:“小辛,你这么没有骨气,要给你那个卖人肉的师父知道了,难道你小子就不怕两根蹄筋挨挑么?”

  笑语声中,一名面如冠玉、身穿一袭天蓝长衣的俊美青年缓步踱入房内。来的竟是那位胭脂魔王花云秋!

  快刀辛立微微一呆,跟着迎上去躬身道:“花伯伯好!”

  门口围着的一干闲人全都看得莫名其妙。余姓文士看上去足足四十出头,而现在入房的这名蓝衣青年最多不过二十七八,可是,快刀辛立却喊前者为“叔叔”,后者为“伯伯”,这个账怎么算的?

  胭脂魔没有再理快刀辛立,径向文束玉含笑问道:“红云那丫头呢?”

  文束玉深知此魔非他目前所能轻惹,当下整容答道:“有事暂时去了别的地方。”

  胭脂魔点点头,又转过身去向余姓文士笑着说道:“余兄兴致蛮不错嘛,怎么样,由小弟作东,咱们换个房间,好好的痛饮一场如何?”

  不知怎的,余姓文士似对这位胭脂魔无甚好感,尽管胭脂魔对他满面春风,他却报以冷冰冰的一声道:“谢了!”

  胭脂魔不但不见怪,反而更加亲切地笑道:“徐兄应知却之不恭——”

  余姓文士冷冷截住胭脂魔王的话头:“是的,余某人心里很明白,所以咱们最好少耍花招,如有意就此‘叙一叙’,不妨马上就出‘正菜’!”

  胭脂魔笑吟吟地道:“余兄真是爽快人!”

  文束玉两眼愈睁愈大,他先还以为胭脂魔和这名余姓文士是老朋友,真的想请一台酒,现在察言辨色,才渐渐发觉到情形有点不对劲,两人相识不错,但在两人之间,横着的显然是“梁子”,而非“友谊”。

  细细品味二人之对答,一场生死斗业已在所难免。而今,文束玉所望想知道的,便是这位余姓文士究竟是何许人?

  胭脂魔王花云秋,乃五行十三奇中鼎鼎大名之人物,这位余姓文士会是这名色魔的对手吗?

  文束玉在无形中已偏向于余姓文士,所以,他想到这一点,内心止不住一阵焦急。

  当然喽,快刀辛立乃血屠之徒,他既喊余姓文士为师叔,且对余姓文士怕成那副样子,从而可知这位余姓文士当亦非泛泛之辈。但是,由于胭脂魔之声名太大,仅凭快刀辛立以上这点表现,仍然不足令人安心。

  文束玉退去一旁,他望望余姓文士,再望望胭脂魔和快刀辛立,结果,三人的脸色谁也不能帮他找得解答。

  余姓文士面罩寒霜,神色甚为凝重,似在准备随时接受那即将来到的殊死战。胭脂魔王笑意盎然,但是,谁都可以看得出,色魔此刻的笑容,业已不若先前那样轻松,这正说明二人均无轻视对方之意。

  快刀辛立已从地上捡起那把泼风刀,不知这厮是有意还是真的紧张得出了神,这时他并未将那把泼风刀还入刀鞘,不时以眼角朝文束玉扫上一二下,文束玉见他面带幸灾乐祸之阴笑,只知这厮可能也偏向其中一人,然却无法猜出这厮所偏袒者究竟是胭脂魔王抑或是余姓文士。

  就在胭脂魔王与余姓文士双方已由言词冲突而进入一触即发的紧张阶段之际,楼下院中,忽然有人歌非歌,偈非偈地带醉漫吟道:“有酒万事足——”

  接着有人续吟道:“不若玉盈椟——”

  余姓文士脸上喜色顿现,当下头一昂,朗声应和道:“两般皆下品,那及书香馥且郁!”

  文束玉因已听出第二人的声音正是那日在长安居易楼上见过一面的宝痴商帛,这才猛然悟及,当前这名余姓文士原来就是文痴余敖。

  另外那一个,自然是酒痴晁海无疑了!

  胭脂魔王花云秋似为潇湘三奇之同时出现大感意外,这时脸色微微一变,侧目向文痴淡淡地道:“晁老大和商老二双双赶来此地,也许你们三兄弟有事商量,咱们之间,留待桐柏见面时再叙如何?”

  文痴余敖虽明知对方此乃乘机下台之词,他似乎亦不以多胜为荣,闻言冷冷答道:“悉听尊便!”

  胭脂魔王举手一拱道:“那么再见!”语毕,从容转身出房而去。

  快刀辛立见文痴已不再理他,呆立无味,也跟着退出房外。

  文束玉因心悬夏红云,对这种地方本就不甚习惯,现因三痴中另外二痴也已来此,文痴业已有伴,他自可名正言顺的告退,于是,他过去向文痴作了一揖道:“前辈既有友人造访,晚生只好失陪了!”

  说话之间,酒、宝两痴已经联袂入房。

  宝痴仍是当日那副老样子,一袭竹布袍,手擎鼻烟壶,十足的一派乡下土佬相。酒痴是个矮胖子,一张醉蟹脸,红通通的,双目如睁似闭,口中咿咿唔唔,标准的酒鬼模样。

  两痴走进来,宝痴首先问道:“花云秋是打这儿出去的么?”

  文痴点点头,酒痴接着道:“没事吧?”

  文痴摇了摇头道:“刚刚僵住,你们来的恰是时候,不然小弟要吃这厮一顿苦头也不一定。”

  酒痴看上去醉眼朦胧,不意一双眼光却比谁都锐利,他自进门以来,一直未朝文束玉望上一眼,这时却忽然转向文束玉问道:“令尊这些年来可好?”

  又是那句曾由鬼爪抓魂手问过的老话!

  当日,鬼爪抓魂手在长安居易楼上问出这句话时,因为它深深刺及文束玉内心的隐创,曾使文束玉大为不乐,然于今天,情形不同了!

  文束玉已经知道了,自己父亲也是武林中人,而且可能还是一位颇具声望的名人,设非如此,像鬼爪抓魂手,以及痴等这些五行十三奇中人物焉能相识?

  所以文束玉现在听到这种问话,已无刺耳之感,他所感到为难的,便是如何去回答对方。

  他知道自己长得与父亲很相像,他目下虽然经过一番易容手术,但对原来之脸型并无多大改变,对方如为父亲之多年老友,自不难对故人之子有着眼熟之感。对于这个问题,他不能否认,也不应否认,那么,他该怎么置答呢?说不得,只有含糊其词一途了!

  于是,文束玉不假思索的躬身道:“托福——”

  酒痴接着问道:“上次云鹤庄未见令尊与会,这次桐柏他来不来?”

  文束玉真恨不得反问对方一句:“你们说的究竟是谁?他外号叫什么?全讳如何称呼?为我说得详细点好不好?”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对方既将他当做故人之子,又怎会在故人之子面前去道及故人之生平?

  文束玉强自镇定着,又弯了弯身躯,答道:“家父未曾言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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