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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七绝剑又问道:“那么,华山上代掌门人华山神剑谢灵运的下落呢?你们是否也以为神剑真如华山门下所宣称,系觅地修真养性去了?”

  万里追风和华云表都曾参加太平谷第九届武林大会,听到这一问,均不禁想起那天祭剑台上的情景来。那天,当华山金龙八剑的霹雳剑常游天向当时的大会主席一剑震八荒韦天仪厉声说得一句:“依大会规章,韦大侠有权用剑!”

  这位七绝剑当时扭头先喝了句:“谁在说话?”

  看清说话者,忽然仰天狂笑道:“金龙第一剑,常游天,哈哈哈,常霹雳呀常霹雳!你们那位师叔,华山上代掌门人,华山神剑谢灵运最后究竟去了什么地方?死活如何?你们金龙八剑,八个做子侄的,有谁能够回答得出来吗?”

  往事历历,音犹在耳,现经七绝剑本人再度提及此一公案,大家均不禁为之心神一紧。

  万里追风仍然摇了摇头道:“弄不清楚。”

  七绝剑声音一沉,再问道:“那么,我司徒兴中落得今天这个下场,系害于何人之手,你们几位又能不能够猜想得到呢?”

  祁、元、华三人依然摇头不语。七绝剑一声冷笑,切齿道:“知道吗?都是一个人,一剑震八荒韦天仪韦老贼!”

  万里追风、半帖圣手、华云表等三人全为之目瞪口呆,意外得半晌做声不得!是的,那天在太平谷祭剑台,七绝剑曾经破口大骂过:“韦天仪,你这狗贼末日已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狗贼前此那一套一手遮天的血腥戏法,到此为止,不会再灵啦!”

  但是,那时的七绝剑神志在昏迷狂乱中,言行均不得准,而今,他已经回复正常,如仍这样坚持,事情就不单纯了!所谓“晴天霹雳”,也许就是目前这种情形。

  祁、元、华三人中尤以华云表最感震惊。第一,他对一剑震八荒其人之印象,始终美好无瑕,即连闹出真假七巧仙子的奇案,他都没有往一剑震八荒本人身上疑心过,其次便是他知道那位神秘的青衣少年,竟是一剑震八荒的独生女儿:“太平仙凤”韦美玲!假如一剑震八荒与血剑魔帝真的同系一人,那么,他们之间今后如何相处?太平仙凤韦美玲今后又何以自处?三人中虽以华云表最为骇异,但在一个念头闪过之下,却由华云表第一个接受他的可靠性。那位第十八分宫娘娘曾在临绝气前吐出一个“魏”字,什么“魏”?原来那位分宫娘娘因气息微弱之故,将“韦”读成去声!

  七绝剑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事说来,不但你们不敢相信,就是我这个亲身受害人,如今回忆起来,都仍然有如置身梦境之感呢!”

  其实,如果那位血剑魔帝真的就是一剑震八荒之化身,此刻在座诸入,如万里追风、半帖圣手、华云表,他们谁又不是受害者?半帖圣手脸色发白,神情甚为激动,这时声浪微颤地岔口道:“司徒兄能否将事实经过说得详细点?”

  七绝剑点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在平静了一下心神之后,方才说出有关华山部分的一个故事。“那一年——”七绝剑开始说道:“也就是华山一派宣称他们掌门人业已退隐潜修的前四五年,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个晚秋的黄昏时分,我从关外回来,道经陕北某座山头,因留恋于落日景色,不禁于山峰上驻足测览起来。就在这时候,对面山峰间忽然遥遥传来一阵兵刃格击,以及低叱沉呼之声,当时,我呆了一下,正待循声觅路越溪壑之际,接着,一哼入耳,显然交手双方已有一方受伤。”

  “再接着,一阵厉呼隔壑送至:‘老贼!别以为你幪着脸,使的又是中州剑法,老夫便不能认出你是谁,老贼,你这种施冷袭的卑劣手段,纵能杀了老夫,你可无法杀尽天下……’厉呼至此,一声惨叫,呼声便即中断;呼叫者似乎业已在敌人逼攻之下,又中一剑,以致坠入万丈深谷。我在聆听之后,心头一动,脱口叫道:‘不好,是华山神剑谢老前辈!’于是,我不择崎岖,舍命下峰,纵过怪石峻峨的山涧,力疾纵登对面那座峰头,我知道,等我赶至,救人是无望,但是,我司徒兴中当时身任盟主之职,逮捕凶徒,乃属义不容辞。因此,我为乱敌心神计,故意一路高喝道:‘老贼休逃,司徒兴中在此,你老贼若无上天入地之能,赶快乖乖地束手就缚’……”

  “可是,空声恫吓亦是枉然,等我赶到,那块血斑斑的斜坡上早已不见半个人影。探首下望,谷中深不见底,而且陡峭异常,下去察看亦无可能,我在附近搜了一遍,心生一计,乃又故意高声冷笑道:‘嘿嘿!真想不到,原来竟是……嘿,嘿,嘿……’这种好似发现什么线索的笑声,果然产生效验,隔了约一斗旱烟光景,峰下突然奔上一人,谁?就是一剑震八荒韦天仪那老贼!不过,在当时,我因为没有疑心到这老贼,反而大大意外一番。

  我在峰上向下讶然高问道:‘韦大侠怎么也来了此地?’老贼抹着额汗,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奔上来说道:‘韦某人适自峰下经过,似乎听到司徒盟主的喊叫声……怎……怎么样,司徒老弟,这儿究竟出了什么事?’我当时一股实心眼,竟将所见所闻,以及自己所用心计和盘向老贼托出,老贼露出一脸义愤填膺的表情,切齿顿足发了一会儿狠,最后肃容向我说道:‘兴中老弟,这事非常严重,老弟暂时最好别声张出去,咱们哥儿俩,不妨先来个明查暗访,相信能在谢老儿身上下得了手的人物,当今武林中也没有多少人在那里。明年今天,咱们在剑阁碰头。在这一年中,当然毫无眉目可言。

  一年后,我如约赶去剑阁预定会面之点,我赶到时,老贼业已先我到达,不过,我并没有见到老贼本人,而仅看到老贼留下来的一张条子,上写‘暴徒踪迹已露端倪,并可能盯踪韦某人来到剑阁,为诱捕计,韦某人不便露面相候,今夜二更,请至剑山后峰晤见。’看了这张条子,我当时心中又高兴又惭愧,觉得我这个盟主实有引咎自辞之必要。没有想到,留条中所谓‘诱捕’,竟是在准备诱捕我司徒兴中。

  二更整,我赶去剑山后峰,四下一打量,这才发现事情有点不大对劲,‘剑山后峰’,占地广大,我到哪儿找?或者到哪儿等呢?就在我站在一块突崖之上,蹙额苦思之际,身后蓦地传来一阵金针破空的丝丝之声,我知道遭人暗算,身躯一侧,便拟全身斜倒,可是,一念未已,一股掌风突然跟着逼至,我在后退无门,前进无路的窘境下,平衡一失,立向深谷倒翻而下,我,司徒兴中,于是成了神剑第二……”

  七绝剑司徒兴中一口气说至此处,深深叹了一声,接下去说道:“不过,我司徒兴中较神剑谢老兄幸运的是,谢老儿早已尸骨无存,而我司徒兴中却能留下一条活命,唉!其实,活下的又比死了的能强多少……是的,我司徒兴中并没有亲眼看到老贼杀死神剑谢老兄,也没有看清将我逼下绝谷的人是否就是老贼本人,然而,这又有什么不同呢?”

  万里追风、半帖圣手以及华云表等三人全部听出了神,除了点头,无法参赞一句。七绝剑接着说道:“最简单一个事实是,他韦天仪如果问心无愧,这一切纯属一时之巧合,那么,他韦天仪为什么不于事后将事件经过分别通知华山派以及拙荆呢?就算他韦天仪不是凶手,假如他韦天仪这点义气都没有,他韦天仪还能算是个人?还够资格当天下武林人物之盟主?”

  这时,半帖圣手想了一下忽然问道:“司徒兄适才所述各节,的确使人不能无疑,不过,司徒见所说血剑魔帝就是这老贼,又是根据什么判断的呢?”

  七绝剑抬头反问道:“‘血剑魔帝’如果另有其人,试问,他跟华山神剑何事过不去?跟我司徒兴中又有何事过不去?若说血魔妒忌的只是‘剑法’和‘盟主’两项,那么,一剑震八荒又何以能与血魔一直相安无事?”

  这时,华云表另外还想到一个七绝剑所不知道的遭祸原因——在他以“天赐”之名,随风尘老人混入血剑金陵总宫的那一天,风尘老人套探丑婢小翠,问玉剑令主去王屋山将小玉女弄回来又有什么用,丑婢小翠先说:“还不是为了司徒夫人?谁叫七绝飞花长得那么美!”

  小翠又说:“这种单相思,我们宫主害了已经不止一年二年了,但是,他深知七绝飞花秉性贞烈,除此一招,别无良策!”

  这不是除了“名”“位”以外的另一个行奸居心么?华云表实在不忍心将这一段讲出来,妻离子散,因自惭形秽而隐藏寒洞,十余年来与心灵挣扎,与病魔搏斗,这种惨状,人世罕见,他又怎能在对方旧创未复的生命中再予刺激呢?

  万里追风这时问道:“司徒兄说,老贼在迫害神剑谢老兄时系用的华家游龙剑法,这样说来,华家祖孙三代之变故也跟这老贼有关了。”

  华云表听得此问,全身血行立即加速起来。七绝剑摇摇头道:“这一点小弟讲不清楚,小弟心中对此事虽然不能无疑,但在没有取得确证之前,小弟却不便随意臆测。”

  华云表听了,不禁大感失望。七绝剑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这件事也不难有明白的一天。那一次,小弟从太平宫中脱身出来时,曾于经过宫后一座楼头时,隐约瞥及那位七巧仙子似在对镜画眉,小弟夫妇与上官丹玉姐妹从小相识,尤其拙荆,与她们姐妹更是熟稔,小弟似听拙荆这么说过一次,她说上官姐妹处处长得像,只有姐妹中有一人的眉毛——究竟有一人的眉毛怎样?是姐姐?还是妹妹?这些,只有拙荆清楚。韦天仪的私生活,当然瞒不了他的妻子,现在,问题就在上官丹玉到底知不知道她丈夫在外面的这一切行为。知道,夫妇俩是共谋,将无从打听起,否则,七巧仙子在清楚受欺之下,可能会提供一点线索也不一定。这件事,将来拙荆或许能帮一点忙,我这虽然是偶尔想起来的,也许能循此途径去打听出老贼更多秘密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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