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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除了那名白发老妪,六婢中仅有两婢跟入地下密室,到达密室,两婢留在门外,又只剩有那名白发老妪一人跟了进去。

  密室不宽,但布置却极精致灵巧,这时,室中小桌上已准备好一份宵夜酒肴,入室掩门,那名白发老妪竟毫不客气地跟紫衣美妇面对面坐下。

  白发老妪为紫衣美妇斟了一杯酒,紫衣美妇接过,却不就杯,只一味对着那道后窗外面漆黑的夜谷出神。

  白发老妪跟着扭脸望了后窗一眼道:“是不是嫌凉?”

  说着,起身去窗边将窗帘拉上,可是当白发老妪回座看时,紫衣美妇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白发老妪迷惑了,她皱眉道:“意娘,你怎么了?”

  紫衣美妇缓缓转过脸来道:“依你看,欧阳瑶玉到底犯了什么错?”

  白发老妪微微一笑道:“这还用得着问?”

  紫衣美妇一怔道:“怎么呢?”

  白发老妪笑道:“前此武林中的四大美人除了神女柳含姻嫁了七杀翁,同时四美本来也数她年龄最大,纵然不嫁七杀翁,秦老儿也不一定会看得中之外,其余三美,鬼女阴美华,东宫;妖女欧阳瑶玉,西宫;你魔女胡意娘,居陪宫懿德娘娘,可说已给秦老鬼一网打尽,而秦老鬼,说他不好色,他却是见美心动,说他真的好色吧,他又是有无皆可,别的不说,就你这座陪宫,自你入主至今,他又共计来过几次?”

  魔女胡意娘听至此处,不禁深深一叹,默然将手中满杯美酒一饮而尽。

  白发老妪有点献殷懃地又道:“要非有老身为你解寂寞——”

  魔女睨视着瞟了老妪一眼,眼中充满感激之意,不知她这时是否另外想到了些别的什么,丰腴如脂的双颊下,竟同时泛起两圈浅浅的红晕。

  白发老妪诡秘地低笑道:“意娘,你该宽衣了。”

  魔女点点头,老妪立自床头取来一袭软绸睡衣为魔女换下重装,她一件件脱着,由外而内,直至一缕不剩,方将那袭绸衣为魔女轻轻披上,她一手托在魔女腰后,另一手,有意无意地在魔女身上到处捏,嘴里还在含混地轻啧着,不知是在赞美着魔女身体的美好,抑或在以这种暧昧的碎音增加魔女这舒畅感受。

  而魔女,玉体半倚,秀目微闭,双颊绯红加浓,老妪手指所到之处,娇躯不动自颤,不但不怪老妪无礼,还好像暗示着老妪这样做仍嫌不够似的。

  她微喘着,梦呓般喃喃道:“是的,我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可能是怎么回事,但是,我,我仍旧要你说,说得清楚点——”

  老妪也有点喘息了,贴颊轻语道:“意娘,这不是浅而易见的事吗?老贼自许为武林之帝,宫中却无一个男人是太监,加之老贼为扩张势力,在宫时候少,出门时候多,就算那些年轻力壮的护法香主们畏于老贼淫威,不敢生出非份之想,可是妖女和鬼女是什么出身?她们,能忍受得住吗?想想看,就以你来说——”

  魔女嗯着挨擦了一下,意似不依,但是,双目却闭的更紧,双颊更红,呼吸也愈来愈迫促。

  老妪猛然一口向魔女那两片微微翕动的红唇吮去,一头白发,飘然掉落,赫然竟是个大男人。

  魔女挣扎着,好像要闪避,其实却向上迎凑得更紧,丁香舌,早似蛇信般突唇递出。

  “老妪”因为含了一条软软的香舌,呼吸更喘了,吐出的语音,也因之含混不清,只约略听到:“意娘——她们不及你,只有你最聪明——我,‘金陵红粉叟’——所谓姜是老的辣,人虽不年轻,床笫方面——意娘,意娘——别——别急,等我将衣服去了——”

  ***

  厚达三寸许的铁门,粗如儿臂的栅条,天窗一线,四壁皆石——千古以来,怕没有再比神威宫酆都陪宫后山这座神字第一号更坚固的囚人之牢了。

  这座大牢不但坚固,它的内部布置,以及对待囚犯的方式,也似乎与所有的牢狱大不相同。

  一般牢狱,为了怕犯人逃脱或自尽,牢中是很少放着家具的而今这所谓神字第一号大牢中,却几乎应有尽有,同时,现在关在牢中的这名犯人,也与所有入牢后的犯人不一样。妖女欧阳瑶玉,前此的神威宫西宫娘娘,刻下的狱中囚,这时,正对着一面光亮的铜镜,一会儿抹点胭脂,一会儿画画眉毛,一会儿将一头秀发拢握手中,左瞧右瞧,一会儿忽又头一摇,蓦然松手抖散——

  牢门外,地府书生背手来回踱着,他,已给牢中这位不知犯了什么过错的西宫娘娘折腾得够苦的了;片刻要那样,片刻要这样,镜子、梳子、胭脂、花粉,他,不敢得罪,只有照办。

  三更入牢,现在是四更将尽,凭他地府书生一身修为,别说熬个把天,即使十天十夜不合眼,他也不会在乎的,然而,过去的这一个更次,他却觉得比十年还要长久,比连战五十名强敌还要累人。

  隔着铁栅,妖女在牢中对镜弄姿,风情万种,全然漠视于铁栅外地府书生的存在,而他,先前还带有几分好奇,到现在,他已连多朝牢内望上一眼的兴趣也没有了。

  地府书生背着手,走过来,又走过去,突然,牢中妖女问道:“阴总监,外面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地府书生哼一般的应了声:“是的,娘娘。”

  妖女柔声道:“阴少侠,您怎么还不去睡?”

  地府书生隔栅仰脸道:“卑职陪伴娘娘。”

  妖女轻轻一叹道:“你这人也真是死心眼,命令上虽然要你看守住本宫,但是,您想想看,一旦来到这里面,除了神仙谁出得去?”

  地府书生不开门,妖女又道:“你再想想,本宫之武功已失,几与常人无异,纵然是牢门大开,于本宫也是一样,阴少侠,你这是何苦?就是不肯去睡,在外面地上打个盹,或是盘坐调息一下也是好的呀!阴——老弟,你怎么这样不爱惜你的身体?”

  地府书生似乎有点感动,但仍强忍着没有开口。

  妖女深深一叹,自语道:“到天亮,虽说快了,但是更次,却是很久的呀,唉唉,春宵苦短,冬宵却又苦长,唉,人生不过数十年,究竟所为何来?唉!”

  地府书生唇角微扯,忽然一咬牙,掉身走离栅门。

  妖女也不说话了,移正铜镜,又一度对镜梳弄起来,一面梳弄秀发,一面频频叹息,叹息声很低,彷佛在竭力抑制着,生怕给外面地府书生听到会影响到后者的宁静心情似的。

  地府书生不能确切的了解自己此刻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心情,

  不知不觉间,他又走去铁栅口。

  妖女缓缓掉过头来,好像很意外似的轻咦了一声,皱眉道:“你——还没有走?”

  音节一字比一字更低、更柔,充满了关切,充满跃动的情意,但却说得那样自然,好似涌自心底深处一般。

  地府书生低下视线道:“谢——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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