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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七杀翁又干了一杯道:“因为老夫对该帮‘六结七老’那几个比死人多口气的老家伙印象太坏,如凭良心说,老夫对这事还感到高兴!”

  单剑飞暗暗点头,心想:这老儿既名“巫山七杀翁”,当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其心之狠辣,可以想见,他原不以我为意,加上三杯下肚,最后这几句话方是肺腑之言亦未可知,我得提高警觉,摒除私人观感,血案就是这老儿下的手,看样子并非毫无可能呢!

  单剑飞迅忖着,乘机又套问道:“晚辈曾听该帮那位四结令丐说起过,说前辈颇精相人之术,当年曾预言该帮一名‘五结总香主’外号‘屠龙丐’的‘活不到五十岁’,最后果如前辈所言,前辈这份神通实在令人佩服——请问前辈,真的有这回事吗?”

  单剑飞问时,语态故意装得很是恳切,暗地里却在留意着对方眉宇间每一个微小的变化。

  巫山七杀翁闻言一怔道:“这是谁说的?”单剑飞大讶,心想:“难道竟没有这回事?”

  单剑飞呆了呆,忙又问道:“前辈的意思,是说根本没有这回事呢?还是事情经过,与此略有不同呢?”

  巫山七杀翁叹道:“可叹,可叹,如此说来,早在二十多年前,那些花子们就已把老夫那句隐语做成一种解释了!”

  单剑飞惑然道:“小叫化说,您老当年临走时交代道:‘等这位金香主做五十大寿时再说不迟。’这语气不是很明显表示出‘此人难登半百之寿’么?别的还有什么解释呢?”巫山七杀翁苦笑道:“罢了,罢了,横竖引起问题的那家伙已不在人世,任怎么误解也无所谓了!”

  单剑飞心头猛可一动,忖道:语病出来了!“屠龙丐”金啸风当年明明是“下落不明”,这老鬼现在却说成“已不在人世”,他凭什么敢这样肯定?他曾亲眼见到屠龙丐离开这个人世的?

  单剑飞迅忖着:心想这老鬼一时说得口滑,说不定还会有话漏出来,于是,装作漫不经心地轻哦了一声道:“那位屠龙丐真的已经死了么?怎么个死法的呢?”

  巫山七杀翁喝了口酒,哼道:“失踪这么久,始终一点音讯没有,不是给人宰了,难道会是吃了什么金丹,成了仙得了道不成?”

  单剑飞暗忖:解释得太勉强,同时怨毒也溢于言表,有七分可能了!

  巫山七剎翁嘿了嘿,忽然放下杯子冷笑道:“这厮死得早,算是丐帮的福气!”

  单剑飞注目道:“此话怎讲?”

  巫山七杀翁抬目道:“刚才你小子不是追问老夫当年那两旬留言真正含义所在么?现在告诉了你小子吧!这两句话便是答案!换句话说,这厮假如还活着,今天的丐帮,哼哼!恐怕早不是这个样子了!”

  单剑飞嗯了一声,眼皮眨着,显然有些无法领会。

  巫山七杀翁嘿嘿笑道:“有人说,一个人的寿命长短,可以从面貌五官上判定出来,完全是放他XX的大驴屁,老夫我,獐头耳,水泡眼,外加歪牙山羊胡,还不一样活到今天七老八十么?

  “若说能从一个人的谈吐举止以及眼神各方面去判定一个人心术不正,老夫倒还有点相信。那一天,老夫本无意多说什么,最后只为气不过南海老儿那种‘我说好,就错不了’的老气横秋相,有心呕呕那老儿,才故意唱出一句反调,不过,话得说回来,老夫那样说,也并非全然无的放矢——”

  巫山七剎翁说至此处,语音稍顿,接着反向单剑飞问道:“听说过三国时代,诸葛孔明相大将魏延的故事吗?”

  单剑飞一怔道:“你是说那位‘屠龙丐’金啸风也跟三国时的魏延一样生有‘反骨’?”

  巫山七杀翁冷笑道:“情形差不多,孔明当年凭什么下的断语老夫不知道,老夫凭的,只是一双阅人颇众的水泡眼,那厮一上场,老夫打心底就生出这种感觉:这家伙一副忘恩负义相,为祸丐帮者,迟早必属此人!”

  单剑飞不期然点头道:“晚辈有点明白了。”

  巫山七杀翁接下说道:“现在明白了吗?老夫当时所押的,乃是一个输多赢少的赌注。那名‘屠龙丐’如能始终不生异心,丐帮当然会为他做‘五十大寿’,那时候,为了丐帮整体的幸运,老夫不是那位南海老儿那种人,脸皮厚得很,承认看走了眼也无所谓。另一方面,十一二年是个不短的日子,那家伙是否能循规蹈矩忍得住这么久呢?相当难说。如果不待‘年登五十’他就发生‘意外之变’,老夫只须说一句:‘此人居心叵测,早在老夫意中。’便足交代一切了!”

  单剑飞点点头,一时无语。心想:老鬼这番话,似乎也不无道理。

  不过,他又想:老鬼当年那样说,本来就有两种解释,既然两种说法都有理由,最好的办法,就是统统放开,两种说法都不听,另就可疑之点逐步索究,纸,终是包不住火的!

  现在,第一点要查的,便是这老鬼这两天的行踪!

  单剑飞想定,当时且不急着开口发问,先举杯敬了对方一杯酒,接着又谈了些不相干的闲话,直到双方似已全部忘却了此一话题,始一面伸筷子夹菜,一面望着对方轻松地笑着问道:“老前辈自来洛阳,一直都住什么地方?假如没有人为您老证明这两天来您老已为丐帮这事尽了力,将来岂不难向尊夫人交代么?”

  巫山七杀翁嘻嘻一笑道:“放心!”

  单剑飞故作不解道:“‘放’什么‘心’?”

  巫山七杀翁笑道:“老夫只须跟少林‘一念’和尚谈好条件,老夫为‘达摩院’‘三老’讲一课,遇有必要时,他则为老夫出面作个证!”

  单剑飞道:“作什么证?”

  巫山七杀翁道:“证明老夫这几天不但自己日夜为这事奔走,且还向少林动用过人力,连少林都派了不少和尚在从事暗查!”

  单剑飞道:“佛门戒妄语,一念大师怎肯如此做?”

  巫山七杀翁笑道:“这并不算得妄语,少林为此事的确已有弟子派出,只不过老夫的‘日夜奔走’要借和尚口中‘带一笔’罢了!”

  单剑飞又道:“一念大师要您老为达摩三院讲什么课?”

  巫山七杀翁笑道:“当然是有关武功方面的了,一念和尚虚怀若谷,凡遇上请益机会,绝不放过,你道少林被允为各派领袖是偶然的么?”

  单剑飞又道:“已经讲过了没有?”

  巫山七杀翁笑容一敛,皱眉道:“那几个和尚真是难缠,一点‘水’都‘渗’不得,前天自申初开讲,直到酉牌过去方始完毕,虽然最后少不了一顿素斋,想起来仍觉有点得不偿失,唉唉,自己怕老婆,怨不了人,谁叫当年不讨一个——”

  老儿叹毕,端杯一饮而尽,摇摇酒壶已空,回头向柜上叫道:“再添一壶,银子还够不够?”

  伙计连声应着:“够够够,来了,来了!”

  巫山七杀翁这番话和这番举动,看来都非常可笑,但是,单剑飞却没有笑得出来。他眼光发直,简直呆了!

  前天?申初至酉末?最后还吃了一顿素斋?

  申初是日落时分,吃完素斋,最少已是半夜戌亥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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