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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白面书生又是一阵得意大笑,口道一声失陪,身形于笑声中拔升而起;金陵小五通正待扬鞭纵身,半空中忽听有人沉喝道:“乖乖地给我躺下!”

  扑达一声,白面书生凌空摔落,口张处,喷血如箭,双腿抖了几抖,立时气绝!随着白面书生的摔落,一条灰色身形同时飘然下降;单剑飞闪目看去,心头一震,几乎骇呼出口:“胡驼子。”

  胡驼子落地后,腰一弓,俯身自白面书生怀中摸出那只锦袋,面对金陵小五通冷冷问道:“听说过‘圣宫’中的‘胡驼子’没有?”

  其实,胡驼子这一问根本就是多余的;他一掌将欲向“万剑会”与“护剑会”报讯的白面书生劈死,已够说明一切的了!

  金陵小五通眼见胡驼子如此身手,早已惊佩得五体投地,这时忙不迭弓身道:“久仰,久仰!”

  胡驼子将锦袋往前一送道:“拿去!老夫另有要务在身,你自己找船渡湖!”

  金陵小五通哪还怠慢,急急弓着身躯走上去,口中连声应道:“是的,是的。”

  胡驼子淡淡吩咐道:“小心了——”手掌一翻,突向金陵小五通颈间切去,金陵小五通只在喉头“嗯”了那么一下,脖子一歪,摆摆然倒地!

  单剑飞先怒后惊,完全看迷糊了!

  胡驼子以圣宫人物的身份,打死白面书生尚有可说,如今意又将金陵小五通打死,这可该怎么解释呢?

  他们这次出宫为什么?圣宫不是正迫切需要有关“万剑会”与“护剑会”的消息吗?

  单剑飞愈想愈觉得胡驼子这个人不但不可理解,同时也太可怕了,心生寒栗,不禁将全身移藏柱后,脸面刚刚缩回,即听空地胡驼子在自言自语地道:“老夫算定这两个家伙身上会有这类玩意儿,果如所料,嘿嘿嘿,小金宝呀小金宝,你这浪蹄子,口口声声嫌老夫年老无用,嘿嘿,下半夜可够你这浪蹄子受用的了,嘿嘿嘿——”

  声浪渐去渐远,剎时寂然。

  单剑飞听呆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胡驼子竟是这么个下作的人!

  常年处身圣宫莺燕群中,耳濡目染,难免不为声色所动,一旦外出,偶尔宿娼,尚不算什么大罪恶;但是,以他胡驼子这把年纪,竟因贪色而弃公务于不顾,且于出手间那么卑劣狠毒,岂不令人为之齿冷?

  单剑飞发了一会儿呆,轻叹着摇摇头,返身向城中走去。

  回到客栈,栈中人已多安息,只账柜后面有个伙计,伏着打盹,他也不去惊动,悄悄走进后院。

  经过胡驼子卧房窗下,房中黑洞洞的,一丝声息没有,于是,他径自回到自己房中。

  闩上房门,和衣倚躺床头,面对孤灯如豆,脑海中思潮起伏不定,回忆过去,恍恍惚惚,展望未来,渺渺茫茫,而对目下武林,除了迷茫和感慨,他说不上什么来,他所接触到的,只是一片肮脏和杂乱——

  他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倦极睡去,醒来时,天已大亮。

  他见阳光已自窗外穿帘射入,惊觉时辰不早,立即一啊跃起,匆匆整衣奔出,瞥及隔壁房门虚掩如故,知道胡驼子尚卧未起,始放心地深深吁出一口大气;想及昨晚之事,不由得心底暗哼道:“不得耽误一早上路,是你板着脸孔吩咐的,现在可要对不起了!”

  于是他也不管对方什么时候回来,总共才睡了多久,走上去敲敲门框叫道:“喂,胡大师傅,好升帐啦!”

  不知是胡驼子没有听到,还是故意不理,房中竟然久久不见响应。

  单剑飞火了,脚尖一踢,房门向里飞开,碰出很大声响,又叫道:“懒觉人人会睡,胡大师傅——”目光一直,倏而住口;床上枕被迭得整整齐齐,鬼影子也没有一个!

  是已经起床?还是根本彻夜未归呢?

  他连忙跑去前面问店伙,那个斜眼店伙将一对眼珠转去眼角,歪着脖子笑道:“这个么——嘻嘻——除非不得其门而入,否则的话,能玩个十天半月就回来,那已算不错的了——”

  单剑飞气为之结,那名店伙头一甩,将一对眼珠换一个方向,压低嗓门儿又笑道:“碰上小金宝,有气不会散,银子不光不回了——”额角一低,突将一对眼珠向上推升,自双眉之间望向单剑飞,笑着暧昧地道:“这儿除了‘小金宝’,最近又来个‘赛金宝’,谈到那一方面,喝!嘿!怎么样?相公,有意思不?”

  单剑飞伸手一拍对方肩头道:“很好,等等再说吧!”

  那伙计杀猪般的一声痛叫,手上茶壶扑托跌落,滚水溅上脚背,又惹来一阵怪叫怪跳。单剑飞只作不知,大步走出前厅。

  他在城中随意逛荡,中午返栈一问,没有回来,晚茶时分又回来问,依然没有回来!

  天黑了,上灯了,还是没有回来。

  单剑飞好几次忍不住要问明地点找将前去,最后想想,又忍下了;他实在不愿涉足那种地方,店伙的话无非是夸大之词,这儿是岳阳,与君山只一衣带水之隔,胡驼子纵然一时胡涂,说他会为女色昏头,则绝无可能。

  他想道:“算了,算了,多等一天,就多等一天罢。”

  可是,出人意料之外的,第二天,整整一天,胡驼子依然不见音信。

  这一来,单剑飞可无法再容忍了,等到天黑,他问明那个小金宝的住所,忿忿然走出客栈;小金宝住西城,就在岳阳楼左近,不消盏茶工夫,已然抵达。

  那是座深巷中的一幢普通砖造住宅,唯一的不同之处;便是门口多挂了两盏风灯,风灯上贴有红纸剪成的“金宝”两个字,风灯下面分别站着两名长衫衣袖高卷,黄脸上布满烟容的瘦削汉子。

  刚听到巷口单剑飞的脚步声,两名长衫汉子头都没有抬一下,其中一名便立即拉长沙哑的喉咙吆喝起来:“大爷到啦,打帘——”

  单剑飞一愣,不期然停下脚步;两名长衫帮闲也适于这时转过头来。

  两人一见来的竟是个衣着寒伧的少年人,也愣了一下;先前那个喊打帘的汉子,这时抢上一步,沉脸喝道:“找谁?”

  单剑飞本来还有点踌躇,给这一喝,胆气反而壮了。

  于是缓缓走过去,冷冷反问道:“到这儿来,你们说是找谁呢?”

  另一个汉子鼻中嗤了一声,将单剑飞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周而复始,一连看了几遍,方始皮笑肉不笑地阴阴说道:“老弟,这儿单单几个压岁钱,是不够消费的,啊!”

  单剑飞右掌一提,便待扬起括去,忍了忍,终又放下。

  于是侧脸问道:“要多少才够开销?”一面取出胡驼子前天给他的锭银子,扬了扬道:“这个够吗?”

  胡驼子给他的这锭银子,足重十两,两名汉子见了,眼中立即光亮起来,一个抢着甩袖拱手道:“相公初次来,彼此面生,俗语说得好——咳咳——”那句俗语,却没有交代出来。

  先前那汉子立即扬首向内喝道:“打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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