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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不!」

  「嗯?」

  金筆大俠一字字說道:「肯定的答應!不是記住。」

  俞人傑低下頭去答道:「是的。我答應您!」

  至此,那位天龍傳人方始緩緩噓出一口氣,於病榻上乏力地擺擺手道:「好了,孩子,你去吧,快去快回來……」

  俞人傑走到前面,將身上的七八兩碎銀,悉數掏了出來,遞去那店家手上說道:「找幾吊錢零用,其餘算是病人的房飯錢。最多半個月我就回來,不足之數,將來一起算,麻煩您老鄉好好照顧病人!」

  那店家道:「天已黑下來了,相公歇一宿,明天再走不行麼?」

  俞人傑搖搖頭道:「不用了!」

  接過五吊青錢,走出小棧,街上已是萬家燈火。

  俞人傑挺起胸膛,吸一口氣,開始向城外走去。

  這一夜,他沿官道南奔,片刻未停,天亮抵達許昌,草草進了一點飲食,繼續上路,午牌時分,來到襄城,他再也支撐不住了。

  左臂上那道創口還好,右腿上的創口卻因不斷摩擦而再度出血。

  他向藥鋪中隨便要了個六錢的刀創藥,灑在血口上,用布條紮好,咬牙繼續向前走去。

  傍晚時分,來到辛店附近的一片樹林中,他搖搖頭,告訴自己:不行,我得歇一會兒才好!

  他走去林蔭深處,靠著一株樹幹坐下,本想緩過一口氣即行上路,不意一陣爽人的涼風吹來,心舒神弛,眼皮一閉,竟然沉沉睡去!

  半夜,他被一陣野獸的吼叫聲所驚醒,揉揉眼皮,神思一清,忙自地上跳起。

  他走出樹林,摸黑前行,天亮一問,知道已離方城不遠,不由得精神大大一振,過了方城,到南陽便只剩一半路程了!

  不過,他經過兩天來日夜不停的奔跑,業已疲累不堪;不但腿上那道血溝有潰爛趨勢,即連手臂上的那道飛鏢傷口,也在隱隱作痛。但是,他很清楚,他不能睡下去;如果一旦躺倒,再想爬起來,也許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第四天中午,俞人傑來到博望與方城之間的趙河鎮,一條有腿,終於腫脹起來。

  他知道雇一輛車子去南陽,至少亦非三四兩銀子辦不到,而身上只剩下四吊不到,怎辦呢?

  於是,他咬咬牙,向一家當鋪拐著腿走去。

  跨進那家當鋪的門檻,他靠在那張過頂高櫃上,喘息著一定神,然後從衣底摘下那支神仙笛,連同笛袋,一起塞去櫃上那個小洞孔,向裡問道:「這東西可不可以當一當?」

  「這是啥玩藝兒?」

  「一支笛子。」

  「銀的?」

  「鐵的。

  「一支鐵笛子,要來何用?」

  「不,它並非純鐵打造,裡面有銅有鐵,有銀色也有金,還有一部分鋼母,它是由很多種……」

  「我看金銀的成色一定少得很!」

  「是的,很少很少。」

  「這玩藝兒有多重?」

  「三斤十二兩。」

  「你要當多少?」

  「我不知道,你給出個數兒吧!這次是因為有急用,萬不得已,才來當它,不論當多少,我答應您一定會來贖回去。」

  「八百個大錢!」

  「一吊都不到?」

  「東西還在這裡,當不當聽便……」

  俞人傑沒有再開口。接著,八百個青錢,用紅頭繩串著,由櫃上那個小洞中遞出來。

  俞人傑伸手一推,冷冷說道:「還我的笛子!」

  俞人傑雙手緊握笛袋,走出當鋪大門,心中沒有一絲怨恨!相反的卻對手中那支神笛產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親切之感。他將笛袋緊緊摟入懷中,於心底告罪似的呢喃著: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永遠不會!

  他走出鎮外,折了一支粗野竹,權當扶拐,繼續上路。

  到達博望,天已大黑。一條右腿,幾乎整個麻木,血水不斷沁出,褲腳管業已盡為血水所濕透。

  他想,這樣也好,不感覺痛了,反而可以跑得快一點!

  他找著一家小吃店,要了一碗面、四兩酒,吃完了,又帶上幾個冷饅頭,出城將兩處傷口重新草草敷紮一番,挺挺腰杆,吸一口氣,繼續再向南陽連夜趕去!

  在路上,他不停地鼓勵自己:「快了,快到了,這裡過去,不過四五十裡,就到南陽,剩下這麼一點點,你難道就不能忍一忍?」

  好不容易,天亮了,南陽也到了!

  俞人傑兩眼發黑,金星亂冒,扶著一支竹杖,遊魂似的,來到那座氣象恢宏的太平莊前。

  一名莊丁跑過來揮手喝道:「滾,滾,滾,這兒不是要飯的地方!」

  俞人傑搖搖擺擺地站定下來,他睜不開眼皮,因為陽光大強烈了。那莊丁接著怒喝道:「叫你小子滾,聽到沒有?」

  俞人傑搖搖頭,乏力地道:「在下不是要飯的。」

  那莊丁咦了一聲道:「不是要飯的,你來幹啥?你小子可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

  俞人傑點一點頭道:「在下知道……」

  他想睜開眼皮,但是辦不到;甚至像這樣站著,還能站多久,都成疑問。

  那莊丁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注目問道:「來找神醫看病?」

  俞人傑忽然湧起一股嘔吐的感覺。他緊咬牙關,搖一搖頭,想將那股感覺排除出去!

  那莊丁又是一咦道:「那麼你小子是來幹什麼的?」

  俞人傑知道對方誤會了他,連忙喘一口氣,說道:「是的,是的,在下正是來找神醫看病,麻煩這位管家,請你通報一下,在下快要……支援不住了……」

  那莊丁不由分說,走上一步,並指作剪,嗤的一聲,將他右邊褲管撕開一個大洞,眼光一掃之下,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這麼一點小腫毒,居然也敢找上太平莊,你將我們莊主看成一名普通江湖郎中是不是?」

  笑聲一收,驀地沉臉喝道:「快滾!」

  俞人傑心頭大急,忙說道:「不,不,不是在下要看病的。」

  「那麼誰要看病?」

  「是另外一個人。」

  「不管他是誰,帶東西來沒有?」

  「沒有,求求您,通報一下,在下自會向神醫當面解釋,求治的這位病人,他,他,不是一位……普通病人……」

  那莊丁冷冷一哼道:「神醫不在!」

  說著,身軀一轉,向莊中大步走去。

  俞人傑追出一步,大聲喊道:「這位管家,您……」

  一個您字出口,氣往上湧,眼前一黑,突然咕弄一聲栽倒!

  莊內,寬敞涼爽的華麗大廳中,那位袖手神醫正在含笑觀看兩位愛妾對奕,一名莊丁忽然跑進來垂手稟報道:「莊外來了個破衣小子,空著一雙手,說有人要看病……」

  那袖手神醫不待莊丁說完,極為不耐地揮揮道:「叫他滾!」

  那莊丁不安地說道:「是的,小人已經說過了。只是那小子本身好像也有病。眼窩深陷,面目焦黃,右腿腫得很利害,血水沿著褲腳管,不住往下滴,說到後來,身子一歪,竟然當場昏死過去……」

  袖手神醫眼皮一撩道:「你想老夫怎麼樣?出去為他披麻戴孝?渾球!還不快替老夫抬去扔了,扔得遠遠的,愈遠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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